《成为流量明星之后[娱乐圈]》作者：阮风轻 文案： 文案： 二十三岁的流量演员杜明泽，想要摆脱自己一直以来“国民弟弟”的可爱形象，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就像他崇拜的影帝唐老师一样。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唐老师只觉得，他过分可爱。 阅前提示：1、双箭头治愈系甜文，乐观可爱受X成熟稳重攻，会有狗血桥段。攻后期会有隐藏属性。 2、没有原型没有原型！ 3、欢迎讨论，谢绝对书中人物的人身攻击。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明泽 ┃ 配角： ┃ 其它： ☆、01 万恶的源头 “那么，杜明泽先生，请问您作为轻奢品牌La的代言人，对于时尚的看法？” “我认为，时尚是一种生活态度。”镜头面前，一身黑西装的英俊青年拢了拢他蓝宝石的袖口，眉目英挺，眉间上扬，带着点少年人的桀骜。灯光撒过来，折射在他的袖口上，优雅尊贵得不可方物。 “而La系列一向以‘有追求，有质感，有品位’作为自己的品牌宗旨，非常符合现代人追求品质，追求生活质量的需求。” 果然，这几句话也引来了弹幕的高潮，密密麻麻的粉丝表白应援刷爆了屏幕—— “啊啊啊我家明泽帅爆！” “明泽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弟弟了，越来越A了！” “高冷禁欲风我喜【住口】” “我可以！这次我真的可以【声嘶力竭】” 屏幕外，一脸严肃的经纪人王姐，把一堆文件递给沙发上的杜明泽—— “看吧，自从转型之后，你的热搜指数，粉丝数都有大幅度增长，另外，以前根本不考虑你的高定系列最近也纷纷抛出橄榄枝，你所说的大导，也非常亲睐这种类型的演员——” “所以——”王姐眯了眯眼，话锋一转，“现在你问我，为什么要你立高冷人设？” “可是——”杜明泽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便秘的表情，却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好，而显出一种委屈巴巴的少年感来：“您之前明明说我就这个性格挺好的啊，怎么又要变？” “那是在你二十二岁之前。”王姐语重心长，“你十八岁的时候被封为‘国民弟弟’，你知不知道自你之后又出了多少‘国民弟弟’？这个圈子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明泽，你既然愿意挑战大荧幕，愿意往更高的舞台上拼搏，为什么不接受这件事呢？” “可是……”杜明泽仍然显得有些犹豫，“这算不算一种欺骗？我觉得我真不是个高冷的人。” “只是让你不要和以前一样露齿笑，太过亲民而已——阳光少年虽然在选秀里讨喜，但是难当大制作男主，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立这个人设，也是为了你以后能够接到更好的大制作，让观众们看到你更好的作品，这哪里算欺骗观众了？” “呃。”杜明泽挠了挠头，有点被说服了，也是，演员嘛，认真演戏就好，可是…… ——“王姐，怎么个高冷法？”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看到他终于开了窍，经纪人展眉一笑，拿出另一叠文件来：“来，看看我写的方案。” 杜明泽接过那叠文件，看着看着，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所谓人设，就是关于人性格的设定，当然，这个大家都知道，不必多说。作为一个明星，你要保持在公众面前的人设，就要考虑许多的细节，绝对不能轻易露陷。基本的方向是，少说话，少笑，多看书，尤其是名著。” “噢，这个我知道。”杜明泽举手发言：“我的确看过很多名著，比如《傲慢与偏见》《鲁滨逊漂流记》之类的，中学的时候老师就让我们看了，我现在还很喜欢《鲁滨逊漂流记》，感觉烤肉的时候特别香……” “人家读名著，你读食谱儿呢。”纵使王姐已经知道自家艺人的真实属性，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的名著是逼格高一点儿的，比如《百年孤独》之类的——你上去说你爱看的桥段是烤肉，这不搞笑呢？” 说着，在“读名著”这项备注上打了个小小的叉：“算了，就前两项吧，记得话少点，别笑，别对人太热情——” 她端详了一下自家艺人这张看起来特能唬人的精致脸庞，终于想起了点什么。 “啊，是了，得给你点儿参考物。这样，这是今年影帝唐熠的早期采访，你可以看看，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少说话，少笑。” 杜明泽苦恼地挠了挠头发，点了点头。 ※ 一整个下午，杜明泽都在看唐熠的录像。这个仅仅大他三岁的演员，却像是另一个年代的人，年纪才刚过二十的时候就参演了国际大导的文艺片，还在电影节上接受采访。他的气质，果然就是经纪人王姐所说的，高冷而又疏离，有种距离感。 “那么唐先生觉得哪位演员的表现最棒呢？” “大家都很专业，很棒。” “唐先生给自己的表演打几分？” 仿佛还嫌这种刺激不够似的，王姐又打开了另一个视频集锦：“来，看看你自己之前的采访视频。” 说着，她打开了文件，于是坐在沙发上的杜明泽，看到了自己那张笑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了的脸—— “剧组趣事？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们几个偷偷溜出去吃饭，然后被导演抓了个正着，发现他也在外面吃哈哈哈！” “大家都很棒啊！特别是那个表情包，我到现在还在用……” “啊啊啊！”两相对比，杜明泽一脸不忍直视地栽倒在沙发上：“我真的有那么傻？” ——当时不觉得啊！ 现在想来，La这么高冷的牌子，肯让他代言，这得做出多大的牺牲啊！ “也不能这么说。”王姐推了推眼镜，做总结陈词，“明泽，你也不用怀疑你之前的人气了——大家的确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不进则退，新的一年，也要有所改变，不是么？” “而且，我所谓的高冷人设，也不是说要你时时刻刻都沉默寡言，只是大部分时候，把你那种幼稚的小孩子脾气收一收，翻年你已经是二十三岁了，再这种表现，观众也不会觉得可爱了，明白么？” 杜明泽终于彻彻底底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 进剧前，杜明泽还在复习自己的人设——他一脸严肃地走到化妆室，闭着眼由化妆师姐姐摆弄着造型。摆弄完毕，他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面前的古装美少年满意地撩动一下头发，礼貌而又高冷地道了声谢，然而，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他听见了刚刚化妆姐姐的声音，她压低了声音，在跟好友打电话，声音压抑又兴奋—— “我跟你讲，我刚刚见到杜明泽了，我还亲手给他理了头发啊啊啊！” 电话那头也很激动：“啊啊啊快跟我讲讲！” 理发师姐姐满脸通红，目眩神迷：“弟弟真人真是太可爱了！他一吹头发，我恨不得过去摸一把啊啊啊！” 杜明泽：…… 可！爱！ 这是帅气，好么！ 去特么的国民弟弟，他已经，长！大！了！ 被不认识的人当弟弟这种事，已经不是杜明泽第一次经历了。他自认并不是那种包子脸的可爱长相，可无奈实在是青少年时期在国民热剧中扮演的弟弟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遇到的人就算他不认识，也会惊喜地打招呼—— “是弟弟啊！” “弟弟好可爱！” 杜明泽只好面无表情地供人缛头发……初次见面本该有的寒暄客套就这样被忽略，所以江湖上就出现“热情开朗人见人爱国民弟弟”的传说！所以，这次高冷人设立起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他减轻不少困扰，起码再也不用担心被不太熟的人缛毛了…… 所以，这一次，高冷人设，一定要立起来！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高冷的人！ 杜明泽暗暗握拳！ ※ “8月7号是正式开拍的日子，所以当天我们要尽早起来，避免堵车，给导演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明白么？”王姐看着行程表，嘱咐道。 杜明泽点了点头，想了想，问：“王姐，我要是突然变高冷，林导他们会不会不习惯啊？” 毕竟，林导他老人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近期没有见面，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自己拿捏拿捏尺度。“王姐继续跟广告商联系，头也没抬，“不是给了你唐熠的录像当参照物么？他那个尺度就挺好的。” 杜明泽从善如流。晚上回去，他又看了一遍，大概明白了所谓的尺度在哪里。 所谓的高冷，也并不是完全不说话，而是分人。 一般来说，对于林导这样的专业大导演，唐熠会显露几分作为专业演员的熟稔，而对于同剧组的演员，无论咖位大小，一视同仁，则并不像他这样嘻嘻哈哈，更多显露出一种礼貌的疏离来。 杜明泽拿着遥控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学到了。 这样的客气，也是一种态度。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上次在剧组拍戏时，因为被一个女演员多缛了几把头发，晚上又一起去吃烧烤，就莫名其妙地传出了一段绯闻。 像这样的话，大概会省事很多吧？ 又明白了装高冷的一大好处，杜明泽这下，是真的心甘情愿，准备用自己的演技，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高冷的人了！ 然而，他把自己这个想法说给唯一的圈内好友阿白听时，对方惊天动地的笑声，简直要震碎整栋大楼：“哈哈哈吼，装高冷？我看你还不如直接爬到冰箱上面比较实际一些！” 杜明泽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能高冷了？今天采访还有粉丝说我又A又帅来着，你不信看视频！” “那是她们瞎。”阿白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在剧组得呆两个多月吧起码？你打算两个多月不喝奶昔？还是你打算一边喝奶昔一边装高冷？哈哈哈你别笑死我了，还没断奶的小酷哥！” ☆、02 电影开拍 “行了你，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强行挂断阿白的电话，杜明泽非常郁闷！ 是的，造成杜明泽高冷人设立不起来的原因，除了众所周知的“国民弟弟”荧幕形象，他还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喜欢喝奶昔，注，还是草莓味儿的。 ——有哪个真正高冷的人会一脸严肃地走进奶茶店这种粉红粉蓝的地方，然后对店员说麻烦请给我来一杯草莓奶昔？想一想就人设崩塌好嘛？ 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杜明泽再次把电话打通，倔强地告诉他：“我早不喝奶昔了，戒了！” 不就是一杯奶昔么，又不是什么毒药，他戒了还不成？！ “真的假的啊？”阿白那边，诧异又茫然，好半晌反应过来，哄他：“咱明儿乖，我不笑你了哈，讲真，是不是你公司最近逼你太紧了，又是代言，又是拍戏啥的？” “没有。”杜明泽气鼓鼓地说，“是我自己想改变，你就等着瞧吧。” 怀着想要改变的心情进了组，杜明泽果然忍住了，一整天都没有喝奶昔。 曾经的采访里，杜明泽说过自己喜欢喝奶昔，可与粉丝们眼中每天都咬着吸管喝奶昔的假象不同，其实，他平常也不怎么喝奶昔，毕竟甜品这种高热量的东西，每每会使人发胖，作为一个明星，好歹还是要注意点这些——他只是在拍完戏，或者拿到一个大代言之后，会点一杯庆祝一下，满足自己这点高热量的罪恶小爱好。 他喝的更多的，是团队里营养师调配的健康饮料——鬼知道这种形态跟草莓奶昔差不多的玩意儿怎么会那么难喝！ 杜明泽恨恨地咬了一根吸管，几乎忍不住想破戒，但还是忍住了。他拿起剧本，准备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这次王姐给他争取到的，是《医》电影的男一。作为一部集家仇国恨于一身的电影，男主身上呈现的爱恨情仇，丰富而又有层次。杜明泽咬着吸管，混合着那寡淡无味的健身饮料，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简单来说，这是个带点复仇意味的故事。 无父无母的男主被师父带大，从小就跟着在中药堂子里抓药问诊，耳濡目染，也期望成为一个济世救人的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却偶然翻到师父的信笺，得知自己的父母居然是来问诊时给活活毒死的！得知真相的男主愤怒不已，在师父回来后，处心积虑地想要毒死他，而师父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男主喊到病床前，断断续续地告诉他，原来，自己的父母竟然投靠了叛军，师父毒死他们，也只是为了保全这一整个城池的人！ 得知真相的男主十分悔恨，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师父过世后，他四处行医，想要借此消弭犯下的罪恶，却不想，叛军中恰巧有一首领得了热疾，把他抓过去治病。 故事的结局，当然是男主英勇就义，用自己的生命，报仇雪恨，了结了这故事。剧本的最后，是林导习惯用的话外音—— “师父，我终于明白了。学医是很有用的。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报仇。” 杜明泽早就看过剧本，再看一遍，心情依然有点沉重。他揉了揉眼，站起身来，天色已经黄昏。 剧组里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像剧本里满目荒凉。 助理小姐姐见到他，一脸惊喜，随即又意识到王姐的警告，拉开点距离：“明泽，导演喊你去咧，说是今天唐先生进组，带了好多好吃的！” “知道了。”杜明泽答应一声，放下健身饮料，走出了房间。空地上，唐熠的几个助理果然在分发饮料——唐熠也参演了这个电影，听说还投了一部分钱充作制片人，这么大手笔来也并不奇怪。杜明泽四处晃悠着，心里暗恨自己不能吃辣也不能喝饮料，一杯奶昔就递到了他面前：“明泽，喝饮料？” 杜明泽抬头一看，面前的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今年炙手可热双料影帝，唐熠本人。他穿着挺休闲的工装，平时清冷而不近人情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喝不喝？听说你挺喜欢草莓奶昔。” “谢谢。” 杜明泽心里痛哭流涕，为什么，为什么要是现在！要是换在两天前，他二话不说喝了这奶昔！ 可是这是在两天后。在他立了戒了奶昔flag的现在。杜明泽心在滴血，出于对前辈的礼貌，他接过了奶昔，然后，去树边继续读剧本去了。 昏黄的太阳沉入地平线以下，洒在剧组每个人身上。唐熠垂下眼，看见树边的人，和那一口没动的奶昔。 而唐熠所不知道的是，之后杜明泽却又把那杯奶昔拍了个照，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那可是唐老师亲手给的奶昔哎！ 杜明泽也算是唐熠本人的半个粉了，亦或者说，同代演员中，只要不是心气狭窄之辈，谁不为唐老师的演技和拼命叹服呢？那跪坐在地却要坚持采访的血色镜头，震撼了参加颁奖典礼的每一个人。 只可惜，才入组，也不好表现地太热情，不然，会显得像急于抱大腿的人。 ※ 另一边，唐熠分发完饮料，助理过来叫道： “老大，导演叫你呢，想和你谈谈剧本。” “我知道了。”唐熠微微颔首，得体地嘱咐众人吃好喝好后，离开空场地，进了导演的房间。 作为圈子里四大导之一的林导，身边少不了各种巴结讨好的人，就单单舔着脸拿着不下于千万的数目投资却被拒绝的，就不下于十个。 而唐熠，显然不属于这类人。 林导很欣赏他。以至于，这部注定要爆的商业片，都愿意跟他分一杯羹。眼下，见他过来，也毫不避讳地谈起了剧本—— “杜明泽身上有股至真至纯的少年气，我觉得这点是和男主比较吻合的。”林导点着剧本，说了几句，忽而有些犹疑地看向他，“反倒是你，我不是说你啊，唐熠，你是不是把自己定义得太老了一些？师父？实话讲，这个角色，我打算找起码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演员来出演。” “那么，您觉得这个剧中，除了男主角，还有什么男角色戏份足够，合适我演？” 林导犹豫了一下：“你投了，也不一定要你演——唐熠，你若信我，就知道，我说拍商业片子，那就绝对不会亏本，最保守也是小赚。” “那么。”唐熠用手指轻点着茶杯：“要是加上我这个双料影帝，是不是更容易爆一些？” 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生意人的精明，林导瞬间领悟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唐熠啊唐熠，我还记得你演文艺片获奖那会儿，那比谁还叫一个全身心投入为艺术献身，全然一个艺术家性格，怎么现在演起这种片子来，反倒像我那伙子制片人？” 唐熠轻笑起来。 “哪里哪里。”他说，“如您所愿，商业片，那是肯定会爆的。” 林导也符合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 诚如唐熠所说，这部叫《医》的电影，先天便已有了商业片大爆的气质。 四大导之一的林导执导，人气明星杜明泽主演，再加上唐熠这个新鲜出炉的双料影帝，足以霸占一段时间的微博热搜。在加上宣发部属实卖力，各种唯美海报，经典语录露头，溜得粉丝们是不要不要的，起码在杜明泽本人的超话里，一个个看着海报叫得如同土拨鼠一般—— “啊啊啊我崽崽又变帅了！” “明泽冲鸭！” “古装美少年！啊我死了，弟弟这个眼神杀我！” “弟弟好敬业鸭，这么热的天气还出来拍戏！” “别这么说，别家嘲我们矫情就不好了——别的群众演员不都一样要抗热吗？” 面无表情的杜明泽面无表情地浏览完超话里的彩虹屁，他的妆也基本画好了。 “好了，出去吧。”化妆师姐姐说。 于是杜明泽点点头，拿起小风扇走出了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滚滚的热浪——这天气太特么热了！在这种天气拍戏，简直不是人！ 他几乎想要跑回去再吹会儿电扇，终于还是忍住了——人都夸他敬业努力了，咱也不能太矫情不是？ 不是人的林导并不这么认为。他乐呵呵地穿着凉快的背心，还在和场务沟通。看到他，笑眯眯地打招呼：“明泽来了？热吗？” 杜明泽能叫热吗？人一帮子人，打光的摄影的，可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服务他这场戏。 于是他只好乖乖地笑：“感觉还好吧？” “那就好。”林导顺势帮他理了理头套，扭过头用大喇叭喊：“1组1场，少年时期学医，各机位就位，预报——1,2,3，action！” 一声令下，杜明泽敛了敛神色，显出一副少年嬉皮笑脸的样子来：“我回来啦！” 扮演师父的唐熠见到他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边继续给病人诊脉，一边凉凉道：“还知道回来？” 没错，最开始的男主，是有些顽皮的，虽然知道自己要学习医术行医救人，但总体来说还是孩童天性，比较贪玩。演出前期的戏，对杜明泽来说几乎没有难度，换句话说，那简直就是不用压抑本性的本色出演！ 他哼哼唧唧地撒娇：“那……那不是昨天睡晚了嘛。”接着又甩锅：“都怪王二！昨天就是他，带着我玩到很晚！” “他往你身上绑了根绳？”唐熠叹口气，不愧是双料影帝，那种有点无奈又有点心软的感觉，他演得细致入微：“小叹，昨天你才发誓要和我学医，行医救人，今天你依旧这个老样子，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我问你，若是有人过来看急诊，你像今天这样贪睡误了事，定当如何？” “那不是有师父您嘛！”少年蛮不讲理地撒娇，但又知道是自己理亏，低声道：“我知道……我错了师父，明天我再不这样了——我会很早起来的，真的！” 他眼睛瞪得溜溜圆，像只可爱的小狗。唐熠忍不住摸了一下，笑道：“说话算话哦？” “知道了师父！”少年点头如捣蒜。 “卡！中场休息！” 林导一声令下，刚刚还在他身侧撒娇的少年，骤然直起身子，客气又疏离：“不好意思啊唐老师，我脱个外套，有点热。” ☆、03 国民弟弟 “没事的，你脱吧。”唐熠说。杜明泽得了准许，赶紧脱掉自己那件汗涔涔的外衫，助理把小风扇递过来呼呼地吹，吹到他鼻尖上一滴汗，低落下来，浸入白色的内衬。 “这天气可真热啊。”杜明泽发出无意义的喟叹。 “是啊，可真热。”旁边的唐熠低声说。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是下一场，男主角贪玩误了病人诊治时机的戏了。林导富有激情地给他们讲戏—— “你要体现一种无辜感，就是并不明白他在生气些什么，明白么？” 光说还不够，他老人家还拉上副导真情实感地现场模拟一番，两个老人家演得确实挺有感觉，不过一听林导一老人家假哭的时候，杜明泽挺想笑的。 林导注意到这点，瞪了他一眼：“后生仔！等下你哭的时候要真一点，我这不给你意思意思，明白么？” “明白了。”再笑，就对他老人家太不尊重了，杜明泽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其实，不得不说，林导真的很会调动演员情绪。除了导戏以外，现场铺设的情境也很真实，杜明泽匆匆赶到时，就见一妇人痛苦地卧在地上，而旁边，他家人的啜泣音，由远而近，分外分明。 “丁一叹！”师父气到直接喊他的名字：“我有事出去一趟，让你接待下病人，你就是这样接待的？！” “我……我，今天小陈过生日，我说我不去，他偏不肯，说让我过去拿点儿东西回来吃！”杜明泽后退一步，眼神闪烁着，慌张地把东西从袖子里拿出来：“师父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呢！” 唐熠“砰砰”地一声，摔碎了他带的东西，显然已是怒极：“还不知悔改！” “这不是……” “罢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唐熠摇摇头，似是心灰意冷，转身过去开始给老妇人诊脉。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杜明泽本人算是个幸运儿，几乎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接受着万众瞩目的宠爱，可是在这一刻，他仿佛也能共情那个自小失去双亲的男孩，在面对唯一的亲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内心是如何的委屈。 他暗暗攥了把自己的拳，然后眼眶就开始慢慢泛红了，偏偏师父还是冷冷的：“哭什么哭？还把你委屈上了？还不过来搭把手。” “噢。”委屈的少年，也终于还是敬重师父的，忍住泪意，跑过去帮忙给老妇人诊疗。 师父一边擦着老妇人的伤口，一边冷冷地告诉他：“你可知，在你跑出去玩的这一个钟头，这恶疾又蔓延了多少？”他点了点老妇人的背部：“一个钟头前，仅仅这里有些红点！” 镜头给了个特写，现在老妇人的背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人命关天，不可儿戏。你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不能贪玩，知道么？” 少年眼泛泪光，抽噎着回答：“知道了。” “卡！”最后含在眼眶里的泪被分镜给了个特写，导演非常满意最后的效果，一遍过了：“非常好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 第一天的时候就拍了两条，开门红，大家都很高兴。眼见着天色已晚，林导便也慷慨地宣布提前收工。杜明泽擦了擦眼角还未干的泪，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像缓过来一些，助理跑过来接过衣服，然后去化妆室卸妆。 卸妆完了之后，场务那边已经抬过来盒饭，由于是第一天开拍，剧组还特意订了奶茶，分奶茶的员工里面，有个女生似乎是杜明泽的粉，积极地过去拿了杯奶茶递给他：“弟弟你好呀！特意给你留的，草莓味儿的，喏，给你！” 她向前一步，似乎要模拟一下那些曾经镜头里的模样，去亲昵地缛一把头发。 而杜明泽却只是笑笑，礼貌性地后退一步，没有说话。旁边的小助理见状，伶俐地拿过去，然后礼节性地笑笑：“谢谢了啊，不过我们明泽最近不怎么喝奶茶，好意我们心领了哈！” 杜明泽也眨眼朝她笑笑，客气而又疏离。女生这才发现，当镜头里那个爱撒娇爱卖萌的“国民弟弟”真正冷起脸的时候，看起来是多么的有距离感。毕竟那一张脸，早已鹤立鸡群，不再具有普通人平易近人的气质。 助理拿过盒饭，杜明泽接过，穿着白色打底衣的少年，身形瘦削，钻进保姆车里，顿时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唐熠的助理有点疑惑地问：“老大，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什么。”唐熠笑笑说。 视频里的猫看着可爱，被缛毛还会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你。现实生活里的猫，那可傲娇的很呢。 ※ 众所周知，八卦新闻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喜欢用缩写。好好的汉语不讲，非要用拼音来猜，搞得跟解密故事似的，特别是在爆料论坛这种地方，仿佛说真名就是要了命，搞得跟从事非法活动一样神神秘秘。今天，论坛便多出来这么个帖子—— 爆个料，有石锤，dmz在剧组耍大牌，全程黑脸。 Rt，最近才开拍的那个大热ip大家知道么，就一个字那个。楼主表姐是里面工作人员，以前还是dmz姐姐粉来着，结果今天打电话给我过来吐槽，说快被气死了！ 她还特意给dmz留了杯奶茶（资料不是说他喜欢草莓味的奶制品么）结果你猜dmz怎么着，全程黑脸，碰都不给碰一下！最后还是他助理帮忙拿的，果然是人红了就开始飘了，唉，还我那个当年的软萌弟弟！ 很快的，这帖子得到了回复—— 【一楼】：一个字？还刚开拍的电影？楼主，你这不要太明显哦，这简直用不着马赛克了好嘛【捂嘴笑】 坐在电脑前看回复帖子的楼主，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复了刚刚被冷待的郁结之气，然而帖子接下来的走向，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二楼】：让助理拿，有毛病吗？姐姐你是想让我们明泽当场收下你的奶茶？你是不知道我家明泽当年被黑粉袭击过，他要能当场喝你的奶茶我才担心！ 【三楼】：嗨，这位姐姐，我们是说明泽可爱，没说明泽谁都爱好不好【明泽叹气.jpg】 【四楼】不过话说回来，明泽最近确实越来越高冷越来越A了，怕不是姐姐的小宝贝了！【叹气.jpg】 哎，不是，这楼怎么混进来这么多粉！坐在电脑面前发帖的人有些迷惑地私敲管理员：“麻烦查一下ip,看下我的帖，【链接】。我们不是八卦匿名论坛么，怎么混进来这么多杜明泽的粉？” 管理员那边反应了几分钟，然后他收到一条回复—— “无ip重复问题。” “无锤黑料，删。封号二十四小时警告。” 怎么会这样！ 发帖的人懊恼地坐在电脑旁，更气了！ 无怪她郁闷，其实这种帖子，要是爆料的是什么三四线小明星或者是什么刚刚红起来的小鲜肉什么的，可能还真就这么讨论下去了，可是很不幸的，她黑的是杜明泽！ ——杜明泽是什么人？ 那是万千观众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除却那部热播的国民剧之外，不少人还看过他的真人秀。小小的少年一笑，甜甜的简直让人心都碎了，下雨天的时候还会怕黑，也不说话，就躲着，逢人就拽衣角！这么一个简直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人，在没有石锤爆料的情况下被黑，是路人都忍不了，更别提粉丝了。 所以，娱乐圈也是极其现实的。逐渐培养起来的荧幕形象，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观众对艺人的认知。演出恶人有可能被不理智的观众当街唾骂，演好人也会被一部分人狂热喜爱。没有人知道你真实的样子是什么，亦或者，他们其实知道，但他们根本不在乎。 而杜明泽，则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他从事着自己热爱的职业，同时也被万千人喜爱着。而对他的好兄弟顾白而言，事情则就没那么顺利了。 几年前，杜明泽参演的那部大火国民热剧中，也有顾白，他演的角色是个邻家大哥哥，类似于别人家的孩子这种角色，经常和杜明泽演的弟弟闹出些啼笑皆非的矛盾，两人也因为在剧组相处时间长了，脾性相合，渐渐成为朋（损）友。 那时的顾白，知名度虽然比不上杜明泽，但倒也不错。可是就当众人以为他要走和杜明泽走一样的路线，继续去演绎不同的角色时，这家伙的一个决定惊爆了众人的眼球——他决定转行去当歌手！ 众所周知，这几年，华语歌坛很是萧条。纵使是知名歌手，也得为自己的下一部专辑的传唱度而发愁。更别提这种半路出家，突然从演员转行的歌手，观众根本不买账。 本以为，不买账也就不买账算了，试水几首再回来演戏也是可以的，哪里想到，顾白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在歌手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这三年，竟是一直在唱歌，都没演过一部戏！ “我本来就是歌手选秀出道的，哪里晓得签了公司他们让我去演戏。”顾白后来跟杜明泽吐槽说。 对此，杜明泽表示这人挺傻，什么难选什么。不过，毕竟是好朋友，在顾白被前任公司限制唱歌，强行让他演戏的档口，他不忍心，暗中帮了些忙，顾白自己也赔了些款，算是恢复了自由身，当起了他梦寐以求的原创歌手，在杜明泽的推荐下，还签了个唱片公司。 只可惜，公司太大，宣传资源通常落不到他那一块儿，虽不说是冷待，但确实算得上散养，平时不怎么搞商业互吹的杜明泽虽然经常和他互损，倒也经常出现在他的直播间里客串，让他涨点儿人气。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获得一只可爱的明泽，买一送一QAQ ☆、04 商业互吹 这不，今天晚上，是顾白的专辑首发日，他开了直播宣传，只可惜弹幕里，全是与歌无关的内容。 “白白开播了！我家明泽呢！” “日常蹲泽jpg” 这也就罢了，更搞笑的是还有杜明泽本人的超话主持人大粉，顶着公爵的牌子出来维持秩序：“大家别吵哈，安静看直播，不要刷明泽。” 整的跟个杜明泽直播间似的，还好顾白本人心大，不在乎这些个虚名，不然早就跟杜明泽掰了。直播间里，顾白眯着眼，读着粉丝的一条条弹幕—— “哥哥，你能不能和明泽一起继续演戏呀。” “不能，别想了。” “哥哥你醒一醒，你还是回来演戏吧！要不然组个两人男团也行！组合名我都给你想好了，明白组合！” “不了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唱歌。” 回复了几条类似的评论，顾白懒洋洋地把直播镜头调低了点：“嗨，不是我说，我好不容易开一次直播，咱能不能说点儿别的？比如我的新歌，《夏风》！”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在吉他上灵巧地拨弄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和弦声，和着他干净而略有点俏皮的声音，在直播间里清唱起来—— 夏日的蝉鸣/ 细碎的耳语/ 和我们反反复复的约定 简单唱了几句，他笑起来：“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好听好听！” “好有恋爱的感觉！” 这时候来直播间的，大部分都是杜明泽或者顾白的死忠粉，哪里能不觉得好听。而且，抛却滤镜而言，这种日常的小情歌，确实带着点懒洋洋的甜蜜，和着干净的男声，叫人舒心。 只可惜，它不够“炸”，它太平常了，在这个圈子里，就像是一粒小石子砸进了大海，没有半点声响，也无人关注它身上的花纹，是如何的和谐而具有美感。 “还行。”忽而出现另一个男声，于是直播间都激动起来，显然，他们都知道是谁，有几个粉已经忍不住再次刷起来—— “啊啊啊明泽！” “明泽给姐姐看看你瘦了没！拍戏辛苦不？” “是我。”下一秒，杜明泽出现在镜头里，手上拿着一张专辑，封面是夏日绿叶的形状，“大家关注一下这个傻子，18号的时候我会在微博抽奖，奖品是他的这张专辑，希望大家支持一下，关爱智障儿童，谢谢。” “去你的！”顾白给了他一拳，“谁要你关注！” 于是大家纷纷嘻嘻哈哈地表示一定会买爆了，又聊了一会儿，顾白唱了另外一首专辑里的文艺风小情歌，直播圆满结束。杜明泽打了个哈欠：“走了傻子，我明天还要拍戏呢。” “等等！”顾白追了上去，把专辑塞进他手里，“送你的！珍藏签名版。” “那就谢谢大歌星咯。”杜明泽笑了起来，露出明晃晃的牙。 ※ 杜明泽回剧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得亏是他风评良好，才没得给营销号编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知名艺人深夜私会神秘人”之类乱七八糟的料来。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正准备睡，忽而想起什么，翻开了剧组的微信群之前的聊天记录—— 【导演】林导：对了，电影片尾曲《医者仁心》还缺人唱，有没有推荐的？ 底下有人开玩笑似的出主意：“嗨，哪里还用找人？直接让两位主演唱不就得了？” 林导还真上了心，私聊里，还有他发的消息—— “明泽，才放半天就出去玩儿了？群里消息看到没？”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我问过唐熠了，他已经同意了，你那边怎么样？刚好是角色歌，挺合适的。” 杜明泽本来就挺想拒绝的，毕竟他唱歌跑调，用百万调音糊弄观众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直接拒绝也不太好，结合刚刚的事情，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赶紧打字回复道—— “林导，实话实说吧，我唱歌有点儿跑调！不过我有一哥们儿，巨合适，叫顾白，您看怎么样？” ※ “嗨，没想到我们唐大影帝也有被嫌弃的一天。”第二天，林导拿着手机，调侃道。 “您可就别寒碜我了。”唐熠仍是一张笑脸，谁又能知道他真的有点郁闷呢？ 就合唱一首歌而已，用得着那么嫌弃他？ “我看你倒是不用多想。”林导摇了摇头，说：“杜明泽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他挺实诚的，不搞什么弯弯绕绕，哪里像你，想要一起唱首歌还搞个双簧。依我看，他说唱歌跑调就是唱歌跑调，你也别多想。” “也许吧。”唐熠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叫人看不清他的心绪。 话说回来，这是唐熠极少见的两次示好都叫人给忽视。 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是极有耐心的。无论是想要交朋友，还是要寻求商业合作伙伴，只要他存心交好，都能无声息地渗入那个人的生活，让人感觉春风化雨，又细致入微。 当然了，真正交上朋友，这段关系会不会维持下去，主动权又掌握在了他的手里。坦白来讲，作为一个演过许多角色的演员，他经常会觉得身边的某人，渐渐变得乏味到可以用寥寥数语来形容，也完全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时候，也许就是他开始疏远某人的时间。 这段长袖善舞的经历，还是当他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时期的心理历程。而如今的唐熠不需要这些，双料影帝，有钱又俊美，有颜值又有演技，怕是不动声色，都有人主动靠近。 而现在，他感兴趣的那个人，居然选择主动远离。 唐熠一点也不觉得困扰。挑战高难度交际副本，正是他人生的乐趣之一。更何况，面前这人，虽然强装成熟，但其实太好看透了，就像是他门前那个人工湖，不到一米深，小孩子进去，都不用担心被淹死。 人工湖·杜明泽本人，此时正在刻苦钻研剧本。接下来演的戏感情冲突有点儿剧烈，他觉得自己需要提前适应一下。正读着呢，一片阴影盖了上来。 杜明泽抬起头，礼貌地打招呼：“唐老师啊。” “在读剧本？”唐熠倒也不纠正他过于生疏的称呼，直接讨论起戏来：“是哪一场？” 杜明泽正读得一肚子感想需要人交流呢，话匣子就打开了：“就是男主下药陷害他师父的第一回，我想了一下，男主这个时候应该是有点恨又有点挣扎的，关键问题在于他表面上要隐忍，面部表情不能有太大变化，于是我设计了一个小动作，就是攥一下手指。” “这个太明显，也太套路化了。”唐熠也非常认真地指导他，说：“明泽，我看过你的戏，感觉你也偏向体验派多一些吧。所以，不用给自己设计什么小动作，完全把自己置身于那种状态，会更加自然一些。” “可是……” 可是早些年的时候，他演的就是他自己啊！他在戏里喜欢吃草莓冰淇淋，还故作高冷其实暗戳戳喜欢和猫玩，戏外也是！试问现在的剧，无论是偶像剧还是剧情戏，哪一个需要男主去演绎这样的幼稚人设？ 这话杜明泽是说不出口的，他总不可能讲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原地踏步，就现在这样子，还是接了最近林导的一部片子，被他老人家指导之后，才稍微有了点儿演技。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毕竟，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可是圈子里著名的戏疯子，传说中接下那个三重人格的文艺片，硬生生把自己熬瘦了十斤的狠人。还没拍出来的时候都有黑料称唐熠已经精神失常了，活脱脱把自己分裂成三个人格。 但是，他还是走出来了，接拍新戏时，谈笑风生，一切正常。 所以，这才成就了后来的双料影帝。 人家也大不了他几岁，就这么拼，他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根本把握不住什么体验派不体验派？ 全程懵的杜明泽，暗暗决定晚上回去好好温习一下演艺圈理论书籍，最好是全篇通读了之后再来跟这位大神讨论这些形而上学的东西。然而他却发现对方轻笑一声，问：“抱歉，一时激动，话多了。要不这样，我们直接来演，怎么样？”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杜明泽当然是乖乖点头了。他先按照自己的方式演了一遍，然后，唐熠笑笑说：“轮到我了。” 他垂下头，再抬起时，眼神全变了。 该怎么形容那种震撼。 杜明泽本以为，以他这个年纪，演好师父这种稳重温和，台词不多的人物已是演技的巅峰，哪知唐熠气场全开时，那简直变了一番模样。他一步步走来，他的眼里是有戏的，你可以直接的感触到那种隐忍的悲伤，那种被至亲之人欺骗的悲伤，你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手，手上捧着药，他故作活泼地端着药说道：“师父，您该喝药了。” “如何？” 仿佛一瞬间被切断电源，唐熠瞬间又恢复到他原来的样子了。杜明泽震撼不已，真心实意地夸赞：“唐老师实在演得太好了！您要是来演男主的话，就没我啥事了！” ☆、05 强大的粉丝团 “哪里哪里。”唐熠笑了，笑意温和。 心里却有点而自嘲。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商业片子，他只用拿出十分之一的精力来演，就足以满足观众，而现在，为了和某人套近乎，竟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工夫。 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唐熠表面上却还是八风不动，彬彬有礼的：“别叫我唐老师，太见外了。直接喊名字就行。” “那怎么行，那多不礼貌。”杜明泽眨了眨眼，想了想，喊：“唐哥？” 果然有灵性的孩子就是讨人喜欢。唐熠笑眯眯地嗯了一声，良久，等上戏了才回味过来—— 唐哥唐哥，特么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堂哥？ 他头一次有点嫌弃自己的姓! ※ 纵然有唐熠珠玉在前，这段能让杜明泽提前琢磨的戏，依然比他想象中难。 按理说，有了参考的模型，杜明泽只要学个五六分像，作为商业片就已经及格了。 更何况，他一张少年纯真的脸，更能演出那种介于哀伤与复仇之间的味道。然而实际演起来，依然心里没有底—— “1,2，3，喂药第一场，action！” 杜明泽端着碗，半跪在床边殷切地呼唤—— “师父。” “师父，您该喝药了。” 一身缟素的唐熠咳嗽着望了他一眼，眼眸深深，似有深意，杜明泽恍然一惊，肩膀耸动一下，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下，他的杀父仇人，咳嗽着喝完了一碗药。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碗置人于死地的□□。 “卡！”林导看了一下：“明泽太阴沉了，给点笑！” 于是，杜明泽不得不再次调整自己的表情，于这阴郁之中，绽放点残忍的天真来。 纵使如此，第二遍林导还是没过，又磨了好几次，他老人家终于开恩：“卡！下一条！” 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拍戏除了脑力劳动，更多的是重复性的体力劳动。就喝药这么一个桥段，反反复复演了几天，夏天又热，头套又闷得很，简直是找罪受。 杜明泽瘫在树下，背心都被汗水浸透了。抹了一把汗，旁边的助理赶紧制止了他这个动作，免得之后要补妆，又小心翼翼地给他扑了点儿定妆粉。 糊着一脸的粉底液，他面无表情地想，也无外乎某些红了的明星，都喜欢用替身，有了钱，谁还愿意遭这个罪呢？什么演技的磨练，什么心境的提升，有用？ “怎么，累了？”就在此时，唐熠走了过来，纵使是三十几度的高温，他依旧衣袂飘飞，神色淡定，也就是同样敞开的外袍和下面光着的腿，才能让人感觉到这人也热而已。 唐老师简直就不是人。 杜明泽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对唐熠说：“唐老师——噢，不，唐哥，我周末请您吃饭啊，感谢您教我演戏。” 又是这个奇怪的称呼…… 唐熠内心凌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非常郑重地声明：“叫我唐熠就好。” “好吧唐熠哥。” 咳，怎么感觉更傻了？ 唐熠努力忽视这种奇怪的感觉，笑笑说：“要不我给你再演一段儿？” “还是不了吧。”杜明泽摇了摇头，坦白讲，一次还行，这样模仿的多了，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在抄作业。 “那行。”唐熠笑笑，也不勉强：“那你记住一点，尽量把自己融入到那种想象的氛围中。” “谢谢唐老师。”杜明泽礼貌地道谢，那边喇叭已经再催—— “时间不早了，上戏上戏！” 杜明泽强打起精神，朝人群中心走去。 自己还年轻呢，还得拍点儿代表作，怎么能这么堕落啊！ ——得知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男主的内心，究竟是恨意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 天气还是那样的炎热恼人，可是在剧情里，这已经是萧瑟的秋，男主角丁一叹再次端来□□时，已经能做到喜怒不辨于色。 “师父，喝药吧。” “师父，天气凉了，喝药吧。” 眼神的戏是最难演的，更何况林导坚持不用任何妆容的变化。这段戏杜明泽死死活活磨了很久，才终于给过了。杜明泽不知道镜头究竟记录了多少条，也不知道最后这段戏会剪辑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真的拍了很多条，最后下戏的时候，他累得感觉都脱了水。 杜明泽迫不及待地脱掉外面的长袍，顺便把头套也摘了，飞奔着过去吹电扇。休息一会儿，林导演笑嘻嘻地招呼他：“明泽啊，要不要看看你演的效果？” “谢谢林导。” 杜明泽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录像机狭小的屏幕里，REC红灯亮起，他看见自己的眼神特写，从一开始的愤怒震惊又愧疚，后来的归于平静，等到最后，那双眸子里的颜色，已经化为一团浓墨，瞳孔里，只有深沉的黑。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 这是属于“演员”的职业经历，没办法由别人替代。 他比别人幸运多了，难道不是么？ 剧组所有的人都热得汗流浃背，而最后的成片里，不过模糊的背景。 唯有他是主角。 成为主角也许是幸运的。 晚上下戏的时候，不仅有助理帮忙过来递小风扇，还遇上粉丝组团探班，给剧组带来了饮料喝夜宵。 “明泽你过去看看吧，她们一直求我，耳根子软。”导演笑笑说，“安保检查过，没有问题。” 杜明泽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小风扇，走出了门。 还没靠近，就听见压抑着兴奋的低呼。纵使是杜明泽早已知道自己是个明星，但每次直面这种热情时，他依然会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啊啊啊明泽我超级喜欢你！”有个带着应援火苗发饰的女孩激动地朝他招手：“我们带了酸梅汤，绿豆汤，还有你最爱的草莓奶昔，你要哪一个？” “呃……谢谢，但是不用了吧。”虽然被导演说过是安全的，但十八岁那年被黑粉递了一瓶厕所产物的心理阴影，依然在杜明泽心中挥之不去。 还好，这种剧组愿意放行的，都是非常有组织有纪律的粉丝团。很快，其中一人站出来，制止了这种肉麻的行为，解释：“明泽，这个明火是第一次探班，所以有些激动哈。” 她接着又低声给粉丝们请愿：“明泽今天很累么？能不能拍照？” “嗯，可以的。”这种要求，杜明泽就轻车熟路了。在安保的严阵以待下，他和粉丝们合了影，她们比了各种姿势，都笑得很开心，助理在一旁神色严肃地嘱咐：“各位，这种照片最好在剧上映前不要发布哦！” “知道啦，安姐叮嘱过了。”粉丝们笑嘻嘻地回答，又找杜明泽要了几个签名，在刚刚领头的粉丝催促下，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有粉丝一望三回头地叮嘱：“明泽，要照顾好自己啊！明火永远支持你！” 杜明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粉丝团走后，他有些迷茫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为什么，会有这么狂热的喜爱？ 论演技，比他好的人有很多，比如片场的唐熠，他可能再过三年都追不上；论长相，娱乐圈帅哥美女扎堆，他也绝对算不上最帅的那一个，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狂热的喜欢？ 他还记得，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的大粉，硬是号召“明火”在市中心包下一栋最高的楼，也不干别的，就在外屏幕上滚动播放“明泽十八岁生日快乐”这么一行字，这次盛大的应援，霸占了第二天的娱乐版块。 但也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粉丝合影，有个人混进来朝他泼硫酸，还是安保反应快，才没有悲剧发生。有时候，杜明泽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些狂热的喜欢。 他是真心想要亲近这些喜欢他的人。 可是离得太近，又有可能会被灼伤。黑粉的次次“惊喜”每次都令他记忆犹新。 于是，他只能在她们热情拿出相机时，不远不近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就如同他粉丝团的名字所寓言的，明火，给他温暖，但又不能靠得太近，会被灼伤。 无以为报，只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杜明泽想，明天，还得跟唐老师去讨教一下，后期的复仇戏码，应该怎么拍。 ☆、06 不和传闻 “唐老师。” “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 “唐熠哥。”杜明泽改口，“想向您讨教一下，这段该怎么拍？” 唐熠在心里笑了一下，仍是前辈老师那副温和模样，拿过剧本，看了看，开始跟他讲起戏来：“师父去世这场戏倒也不用过于悲伤，毕竟那段时期丁一叹确实以为自己是大仇得报的，只是有些亲手害人的不忍罢了。” 杜明泽点点头，一一记下，又现场演了一段儿给他看。唐熠挑了几处，又给他讲了一下，两个人磨了还没多久，化妆那边就在喊了，于是来人歉意地点了点头，匆匆而去了。 就在此时，场务飘了过来，感慨：“真是非常努力的小朋友呢，我上次看到的那个明星，排场可大了，连淋雨戏都不敢自己亲自上！” “是啊。”唐熠点了点头，又显得意味深长：“确实非常努力。” 只是，太客气了些。客气又疏离，带着股同为名人的矜持，不太像是初见时，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 杜明泽今天拍的戏，却还并没有到师父去世这个桥段。 今天的戏，是场淋雨的戏，简单来说，就是师父尚未病重时，有个前来求医的病人得了急性腹泻，这本不是什么大病，店里早已有成品的方子，只难的是药方中必备的一味药材已经用完了，药材铺里也没货。 师父便带着他上山采药，可好巧不巧，还没下山，便遇见滂沱大雨。师父不慎滑倒，掉进一个捕猎人布下的陷阱里，却坚持要他先去送药。 医者仁心，换在从前，男主当然是十分感动。但是如今，他却十分困惑，师父，究竟是善是恶？ 这场戏的难度在于，夜戏，出外景，还是雨戏。林导经验丰富，提早看了天气预报，此时天外乌云滚滚，似是马上要降雨，就催他们赶紧上山，去拍这难得的雨。 “安保就位了吗？陈二过去检查一下！” “埋的陷阱呢？我看看！唐老师您也过来一下，到时候假摔，然后从这边下去！” 场务和导演忙得不可开交，作为主演之一的杜明泽也心情忐忑，更何况，临拍前，导演还特意过来郑重嘱咐他：“明泽，今天尽量拿出你所有的演技，把神态演得到位些！这种大雨很难得的，争取一边过！” “嗯嗯！”杜明泽乖乖点头，最后一次补妆后，他们背着竹篓，走上了山。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上，滚滚的黑云席卷而来。 心里有事，步伐便显得沉重一些，就连以往的闲谈都没有，沉默着一路走上山。 “走快些，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师父催促道。 “嗯。”低声答应一声，少年脚下的步伐便埋得快了一些。不一会儿，便来到半山腰，师父跑去摘了那味草药，还悉心教他辨认：“就长这种样子，拔的时候尽量留根，来年还可以再长，明白么？” “明白了。” 低垂下眼帘，恭谨得让人看不出，那是怎样刻骨的恨。 师父又咳嗽两声，摘下了那颗草，语气柔和而坚定：“好了，够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轰隆隆两声，天边响起了雷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快下山的时候，大雨忽然“唰唰唰”就如同盆泼一样，倾泻而下，哗啦啦淋湿了整个山林。 “看着点路，小叹。”师父说着，却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这还不算，跌倒的时候，他绊倒了什么东西，忽的一下，坠落下去！ 少年一惊，第一反应是过去拉：“师父！” 师父也朝他伸出了手，然而，这是徒劳的。洞太深了，地又太滑，根本够不着。 “这样！”轰隆隆的雷声中，师父不得不大声呼喊：“你先把草药带回去，煎药给病人服了，再过来救我！那病挺急的，耽误不得！快，快去！” 少年猛然惊醒过来，狂点头，背着竹篓，狂奔而下，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衣服滑落下去，湿透了全身。他匆匆跑了几步，忽而愣住了—— 他注意到唐老师脸上的痛苦之色，刚刚他以为是唐老师演技好，愣了两秒，他反应过来，叫道：“大家来帮一下忙！唐老师受伤了！” “怎么回事？”跟拍的人都围了过来，林导眉头紧皱。其实，他们剧组的安保已经算好的了，但也赖不住外界环境实在糟糕，又要演摔倒的戏，便是一不小心擦伤了。不过还好，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 “我没事。”唐熠在助理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神色依然很淡定：“继续拍吧，争取一遍过。” “可是……”杜明泽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受伤了，而导演那边，却不知怎的，和唐熠窃窃私语两句，很快达成共识，准备继续拍。 “这个雨天很难得，明泽。”林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问过唐熠了，他说不要紧，你要是真心疼他的话，就赶紧一遍过了咱收工！” “好吧。”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杜明泽用尽了毕生演技又拍了一遍。 他回忆着剧本里的情节，自从这次淋雨过后，师父的状况便越来越糟。得了风寒，与那□□交织着，破坏了他本来康健的身体，留下的只有一个整日咳嗽的躯壳。 所以，当时的男主抛下师父独自离开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是痛苦？是歉疚？还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不知道，他只是凭着感觉继续奔跑着，雨水冲刷着泪水，被身后浓黑的夜色所淹没，雷声阵阵，他紧抿着唇，死死攥住那只竹篓的绳，仿佛真的是赶去救人一般。 “救……救命!师父掉陷阱里了！”他颤着声音喊，仿佛真是一个怯懦又心事重重的少年。 “卡！” 万幸的是，这次并没有拍很久，拍到了自己满意的镜头，林导也非常人性化地收了工—— “唐老师赶紧回去休息！” 一众人于是收工下山。杜明泽结过助理手中的伞，直到在山下坐上车，脑袋里还有点懵懵的。 “还不过去换衣服啊，湿漉漉的，小心感冒了。”助理姐姐赶过来提醒，杜明泽才终于于这漫长的凝思中清醒过来，去换衣间换上干净的衣衫，出来时，导演和场务等工作人员都回来了。 唐熠也回来了。他换了装，穿着一件灰白色长毛线衣，可音容笑貌还酷似了刚刚对他温柔笑着的师父。杜明泽忍不住上前去，低声道：“对不起啊唐老师，让您受伤了。” 唐熠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惊讶于他主动走近，还是惊讶于他的话语。 他笑笑说：“小伤而已，没什么的——和你没关系。” 旁边的林导听到了，也加入了话题—— “明泽你不用担心，你唐老师他没那么娇气，之前我们一起拍那个战地记者片子的时候，他出外景都流血了还在笑——那才叫一个拼！咱唐老师就是这么敬业！” 大家都在笑，杜明泽却高兴不起来。林导提的那个片子他看过，唐熠扮演的一个战地记者，拍到了自己喜欢的画面，欣喜若狂，腿上还留着血，脸上还在笑。当时的他以为那血是假的，那场景也是假的，所以并不是很震撼，现在想来……哪儿来那么真实的场景？ 他们是去出实景了。 敬业是敬业了，这简直敬业得跟个疯子一样，连命都不要了。 ——难道他以后要获奖，也得拍这种片子才成？ 他在一旁发呆，林导却似乎谈性很浓，继续讲了些当年拍戏的趣事，还表扬了他：“明泽进步了，眼睛里有了神韵！难得，难得，我上次看到这种神，还是去年拍《冷遇》的时候！” “啊，真的嘛，您过奖了。”突然被提出来表扬，杜明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冷遇是林导蝉联几个国际大奖的片子，这简直是至高的夸奖，众人又互相商业胡吹一波，特意定的夜宵终于来了。 忙活一个晚上，大家都饿得不行，纷纷作鸟兽散，跑去吃夜宵。杜明泽自然不用挤着过去，助理帮他拿好了他的份儿，道了谢，便开始吃饭。 《医》剧组的伙食一直不错，或者说，林导执导的商业片，没有伙食不好的，经费充足，预算那边又给的大方，吃的当然好。 只可惜作为公众人物，还得保持身材，纵使是很饿，杜明泽依然选择了高蛋白，低脂肪的鸡肉，把那一点油汪汪的红烧肉忍痛拨了出去—— 他自己不觉得，也许是他早已习惯，旁边几个小姑娘早就暗暗在偷瞄他了。那么干净的少年，把食物放在嘴里咀嚼的时候，像一只警惕的仓鼠。 也无外乎后来花絮中镜头仅仅扫了那么一眼，明火们就土拨鼠尖叫起来——“啊！明泽真是太可爱了！” 而在此时，那几个姑娘只是偷瞄，还没放胆到直接尖叫的地步。倒是唐熠走了过来，朝他笑了一笑。笑得杜明泽有点莫名其妙的：“怎么了，唐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有。”唐熠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 杜明泽心里冒起三个问号，要是粉丝这么说也就罢了，可是唐老师？吃错药了？ 仔细回想一下，可能人家说的是，刚刚为了工作需要受伤，还特意跑过去道歉，心有愧疚地跑过去道歉，显得傻得可爱吧。 自以为逻辑完整的杜明泽对自己的猜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淡定地吃菜去了。而他不知道，在他垂下头那一刻，他口中的，尊敬的唐老师，又扭头回望了这边一眼。 呃，该怎么形容呢？ 反正，那绝对不是一个看后辈该有的慈祥眼神。 这个眼神不知被哪个有心的无聊人士拍下来，发到网络上，标题还取得挺耸动—— 年度大电影《医》，男主疑似闹不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反派，唐熠【误 ☆、07 敬业的唐老师 “别这么说。”拍戏间隙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杜明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我和唐老师关系好着呢，唐老师非常敬业，是我学习的榜样！” 于是记者又转过头去问唐熠：“唐老师说两句？” 唐熠笑笑：“我没什么要说的，杜明泽小朋友很可爱。” 小朋友？ 杜明泽瞪了他一眼，唐熠赶紧改口，笑：“啊，不是，明泽很认真的，拍戏朝努力。” 他朝镜头竖了个大拇指。 这还差不多。杜明泽满意了。 记者采访有了梗，也非常满意地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剧组采访：“好的，谢谢两位的合作，看来两位不合的事情的确是谣言哦，还请大家多多关注电影《医》，谢谢大家，我们下期再见！” 杜明泽勉强笑笑，其实不太开心。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那个随意乱抓拍的人已经找到了，是个闲得没事儿干的群演，听说一张照片两百块就主动和狗仔合作了，哪里想得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那人已经被剧组开除，可这影响毕竟也造成了，主演们不得不早起一个小时，来录这种无聊的采访辟谣节目。 不过，对于别的辟谣跑断腿的剧组来说，像他们这种，事发就有较为受欢迎的自媒体过来积极采访补救的，也算是不错了。果然，红了就是待遇好。 助理姐姐看他不太开心，也安慰他：“别的剧组巴不得在拍摄期间炒点热度，我们这不挺好的么？” 隔天，经纪人王姐也打来电话问他：“怎么样？还习惯不？” “挺好的。”杜明泽回答说，“林导和唐老师都挺照顾我，就是夏天有点热——王姐您也要注意防晒啊。” “你还担心我，我这边可是室内，有空调，凉快得很。”王姐笑了几声，压低了声音问他：“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杜明泽说：“都挺好的。” 知道王姐要问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和唐老师没什么矛盾，看图说话的人瞎写而已——我像是会挑事的人么？” 问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那边声音也爽利许多：“嗯嗯，那你早点睡，晚安！等我明天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王姐晚安！”杜明泽也回了一句，挂了电话。恰巧林导在，笑吟吟地问他：“怎么，女朋友查岗？” “不是，经纪人电话呢，您还认识。”杜明泽心里没鬼，坦荡地把手机给他看：“我哪儿敢啊，我要是敢谈恋爱，那明天狗仔队别把我们剧组围了。” “说的也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现在除了是个演员，还是个明星。”林导叹息着，磕了磕手上的烟：“所以，我还是喜欢之前那时候，看戏不看角，爽。现在啊，你不拉上几个明星，好意思说自己拍的是大片儿？”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当明星的。”杜明泽小声嘀咕，林导笑了：“行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大环境问题，你不要当明星，有的是人想当呢，起码你这样也好，也还肯配合我一老家伙折腾。” 他说着，摇了摇头，叹息：“今天这事儿，辛苦你了，还得在媒体面前卖乖——不过，你也真该和唐熠那小子多接触些，他看着冷淡，其实人挺好的，术业有专攻，演戏上面他能给你的帮助，比我这老头子还多一些。” “我知道的。”杜明泽点了点头，“我确实该向唐老师多多学习。” 林导笑了：“好孩子。不过，唐熠那人脾气有点古怪，你要是合不来，也不用勉强自己。”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可杜明泽仍觉得，自己这个高冷形象是不是装得太过了？ 虽说要保持高逼格，去吸引大品牌，大荧幕吧，可是这是对公众，对于一个指导过自己的前辈，这样是不是过于冷淡了？也难怪媒体会捕风捉影，看图说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指导自己演技的唐老师，更加亲近一些。正巧，第二天王姐从南岛飞回来，带了那里的特产送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借着这个契机，杜明泽便毛遂自荐：“唐老师那边那份，我送吧！” “你？”王姐狐疑地看了看他，毕竟，这种东西平常都是助理的事，不过，想了想近来发生的事，她也了然地点点头：“行，记得对人家热情点儿，也别太热情——让你助理姐姐跟你一起去，避避嫌。” 杜明泽有点无语：“避嫌？避什么嫌？我们两个男的，能有啥事？” “我又没说你们传绯闻——嗨，你瞪我干什么，我是说，万一要是唐熠反咬一口，说你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怎么办？” “唐老师不是这样的人。”杜明泽有点生气了，辩解：“唐老师要是想搞我，以他的咖位，还用得着搞这种小动作？” 说得倒也有理。毕竟是唐熠，也不是什么三四线的小艺人，要真的搞什么拉踩共沉沦的话，反倒是他们这边占了便宜，也是她多虑了。让小杜一个人去送，反倒显得更有诚意些，不是工作关系，而是私人感情。 于是王姐点了点头：“那你自个儿去吧。” 得到了允诺，杜明泽自个儿便拿着礼物，敲响了唐熠房间的门：“唐老师在吗？” “谁啊。”房间里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似乎是里面的人看了下猫眼，接着语气间带了点笑意，开了门：“明泽？这么晚过来？” “嗯。”杜明泽点点头：“打扰唐老师了，我经纪人从南岛带了点特产，所以我带了一点送给唐老师，感谢唐老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唐熠接过，看了一眼，笑了笑，放在了桌子旁边：“还这么客气？” “唐熠哥。”杜明泽赶紧改口，“对不起，噢，不是我说，谢谢您今天上午帮我说话。” 唐熠挑眉看了他一眼，看得杜明泽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早上的时候自己在镜头面前装得和唐熠多熟的样子，还跟他撒娇，结果晚上回来，连送个东西都显得生疏客气的很。 ——要怎么迅速拉近距离感？ 杜明泽想到了初见阿白时，他看起来也是个非常高冷的文艺音乐人，还是后来，渐渐熟悉起来，你一口“小明”，我一口“阿白”的，这才玩到了一块儿。 所以，唐老师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应该也吃这一套吧？可是吧，唐老师毕竟是前辈，直接叫名字不太礼貌，杜明泽想了想，露齿一笑，眼睛里，好像有星光—— “熠哥。” 唐熠手一抖，拿着准备喝一口的矿泉水差点喷出去。 明火（杜明泽）粉丝团中，曾经吹过许多疯狂的彩虹屁，比如什么“我们弟弟的笑容无人能挡”或者“有人会不喜欢我们弟弟吗？会有吗？根本不可能好嘛！” 匆匆瞄过一眼这种娱乐新闻时，唐熠觉得这也太夸张了，虽然明泽确实挺可爱，但也不至于此。粉丝滤镜，贼厚。 但是在今天，在正主在他面前乖巧地叫了声“熠哥”时，他真的觉得…… 咳嗽两声，掩盖下自己的失态，唐熠一本正经地过去看了下礼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椰蓉饼干，明信片，还有……”他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样东西上，唇角便沾染了些笑意：“草莓干？” “啊，拿错了！”杜明泽有些慌乱，来得太急了，竟然把王姐带给他的草莓干一起给装了过来。 都怪那草莓干的包装，和养生粉的也太像了！ “不好意思啊唐老师，我回去给您换一下，本来带的是养生粉来着！”杜明泽着急地道歉，唐熠却又笑了：“这倒没关系，只是你这称呼……” 杜明泽快速改口：“熠哥！” ※ 杜明泽觉得自己总结的要点也许真的有效。自从他不喊“唐老师”改口喊“熠哥”后，两个人在剧组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他自己心理上，也能够稍微把唐老师当做同辈人，而不是前辈。 唐老师，噢，不，唐熠，熠哥，此时正下了戏，抚了抚袖子，笑问他：“热不热？” 杜明泽点了点头，于是唐熠笑着塞给他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在这炎热的夏天，这无疑于雪中送炭！ “这叫冰贴，和暖宝宝差不多，扭它就会变冰。我也是听上个戏里女主角说的。”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唐熠解释说，“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屋里还有，夏天拍戏挺实用的。” “那就谢谢唐——熠哥了。”杜明泽点了点头，登时明白了唐熠在大热天依然如此淡定的原因——原来不是他熠哥仙风道骨自带冷气，而是人家有防暑小妙招啊！ 有了冰贴的杜明泽，终于也觉得这个夏天不是那么热了。虽然下戏依旧是汗流浃背，但好歹手心里有了个冰冰凉的小东西，足以慰藉这被晒到发软的酷夏。 后来，杜明泽在电影发布会上，超级真情实感地夸赞：“唐老师虽然看着冷漠，但其实特体贴人。我最开始用的冰贴，就是他给的。而且，唐老师还特别敬业，连下雨天擦伤了，都坚持要拍！”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杜明泽超话# 来一份甜甜的弟弟：啊啊啊我心都要化了！世界上还有人会不喜欢我们弟弟嘛！会！有！嘛！【明泽喝水.jpg】【明泽嘟嘴.jpg】【明泽甜甜地看着你.jpg】 评论—— 路人794：呕，ncf ? 二十四岁的人还装嫩？ 立场是明明V（超话主持人）：引战，已删。还有，明泽今年22，明年才23，就算他24了我们一样觉得他可爱。这是明泽的个人超话，黑粉勿扰，谢谢！ ☆、08 贺·童年阴影·深 唐老师暖不暖不知道，敬业却是真的。他对自己是真的狠，不仅病重的时候亲自上阵，就连演那场死亡的戏，也是自己来，一点都不忌讳。 杜明泽第二天上戏的时候，就看到唐老师画好了妆，满脸苍白的病容。 他这幅妆容，正是为了拍今天这两场大悲的戏——一场是师父身死时男主角假哭的戏，另一场是男主角得知真相后悔不当初，回忆起以往师父音容笑貌的哭戏。换言之，除了唐熠要“扮演死人”之外，今天杜明泽，那可得哭个够了。 开拍前，化妆师特意给他拍了放水的粉底，林导也过来叮嘱他：“我听唐熠说，你私底下练过，但还是跟你啰嗦几句，今天很多都是你的眼神戏，要哭得好看一点，哀而不伤——” 这么一讲，杜明泽感觉，压力似乎更大了呢。 不过，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他打起精神来，胡乱吃了几口面包，就去看剧本，在心中再次默默背诵一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趁着清晨尚未热起来的日头，剧组就开工了—— “1,2,3，action!” “师父，喝药了。”少年又如同往常一样，恭敬得把药碗端到床前，神色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床上的人全变了——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咳嗽一声，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咳嗽出来—— “咳咳！咳咳咳！” “师父，您病了，还是我喂您吧。”少年说着，温柔细致地把调羹拿出来舀了一勺药汤，缓缓送进师父嘴里，那人又是一阵咳嗽，微弱地祈求着摇了摇头，少年却不为所动，依旧温柔地笑着：“师父不要任性，生病了就要喝药。” 他温柔地，不由分说地把下一勺汤送进那人嘴里，眼里，不易察觉的恨意，一闪而过。 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恍然意识到什么，咳嗽声更厉害了：“咳！咳咳咳！你！你……”他似是要说什么，终于眼睛瞪大，渐渐眼白多于瞳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少年眼中淋漓的恨意，终于破土而出—— “你也有今天！” “卡！”林导说：“还不错！”他看了看几个机位的镜头，下了结论：“重新来一遍！” 杜明泽只好如同不知疲倦的演戏机器，又复制了一遍，其实有时候重复地演，倒也不是演员本人出了岔子，而是镜头拍到电线杆啦，或者导演想剪辑时多几个素材选择啦，等等杂七杂八的理由。他们这边，两个主演不怎么笑场，其实进度还算快的。 无论如何，这段师父身死的戏，虽然拍了几遍，还算是拍得顺利，后面那场就不那么愉快了。 林导对这段戏的要求很高，按照他的话说，那就是：“如果说前面那段戏还是隐而不发，那么这一段就是酣畅淋漓。” 这文艺的诠释，还是旁边的副导演懂，插嘴：“明泽，林导让你哭大声点儿。” “就你会说！”林导瞪他一眼，但终于也是自己这一派的年青代领军人物，还是不忍心骂，转头对杜明泽说：“基本上就他说的那意思，你放开了拍，别有偶像包袱，哭出鼻涕了也没关系。” 杜明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也以为他自己明白了。但是他到底还是不明白。 这条戏一直拍了十几条，林导都没有喊过，他都忍不住自己过去请教，究竟是哪里不够到位？ 而林导却摇摇头，说没关系，让他继续拍。 现在是晚上六点。从大清早四点开拍，他们已经持续拍了十几个小时，杜明泽中午没有胃口，就随便喝了几口汤，根本没吃上一口热饭。夏日炎热的天气，面前林导严厉的脸，还有数十台对着他的黑色机器，再一次开拍时，杜明泽混合着委屈的眼泪，那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在墓碑前，低声呜咽道：“师父。” 忽而高声：“师父，我错怪你了！” 电闪雷鸣，霎时间，泪如雨下。眼泪混合着雨水一起模糊了双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林导在接受采访时，不无得意地谈起这段经历：“我说要真哭，那就真哭嘛，小朋友拉不下那个脸面，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哪里会真哭噢。也就只有给他磨了十几个小时，那委屈收不住了，眼泪才‘刷拉’，那就跟下雨似的留下来，虽然说这里的感情是不同的，但是悲伤也大致是相似的嘛。你看他那最后哭的，啧啧啧，鼻头都红了，那才是真哭。” 而看过这段采访的明火们则纷纷表示—— 林导你是人嘛！你良心被狗吃啦，这么可爱的明泽你都要欺负，瞧把孩子气的！嗓子都快哭哑了！ ※ “麻烦您了，赶紧给我点儿纸。”下戏后，杜明泽鼻音浓重地对助理说，助理姐姐点点头，赶紧从包里拆了一包湿巾递了过来—— “快别哭了，男子汉要坚强一点，来，喝口水缓一下，小心第二天肿眼睛！” “我又不是不坚强才哭的！”杜明泽接过水杯，他也很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一哭就停不住了！” 作为一个快二十几岁的人了，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儿委屈而哭，只是工作需要入戏后，刚刚出戏的一瞬间，他甚至哭得有点头晕了，虽然现在心里早已明白那是戏，但眼泪还是刷刷地留下来。 “等我缓缓。”杜明泽有些无奈地说。 助理姐姐点了点头，耐心地又递过来一张纸来给他擦眼泪。 而正在这时，唐熠走了过来。 看到这和剧中“师父”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眉眼，刚刚出戏的杜明泽都有点愣神了。真是的，剧中的男主怎么就那么不分黑白？他只要有点儿心，就会觉得疑惑，自己平时连陌生人都要救的师父，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当起杀人凶手？ 醒醒，那只是戏。 杜明泽晃了晃脑袋，擦了擦眼泪，主动问候，却掩饰不住语气里浓厚的鼻音：“唐老师？” “嗯。“唐熠应了一声，笑问：“拍完了？” “嗯。”杜明泽乖乖点头：“唐老师呢？吃了吗？您要是没吃的话，我让助理再给点一份？” “不用了，我吃过了。”唐熠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眼眶还泛红的少年，嘱咐道：“你要是下戏了眼睛还是不停流泪的话，可以用一下这种眼药水。” 他说着，语气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不过别太常用，有抗药性，下戏了，就不要想那些剧情了。” “嗯嗯，谢谢唐老师。”杜明泽接过眼药水，滴了几滴，眨了眨眼，效果立竿见影，酸涩的眼睛要比之前好很多，不再一直渗出眼泪，见他没事了，唐熠扬了扬手：“那——没事的话，我走了。” “嗯嗯。”杜明泽再次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道谢不够郑重似的，在唐熠离开时，再次道谢：“真的谢谢您了，专程来看我。” “不用了，小事而已。”唐熠回过头来，看见杜明泽冲他笑了一下，露出酒窝，不像是走不出来的样子，在心里笑笑，放心离开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一般正常人拍完戏，都会知道那是假的，缓一会儿就走出来了吧。没有人像他一样，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场景还是如梦如幻，时时浮现。 自嘲式地笑笑，唐熠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 林导选天气果然有一手，接连几场哭戏，都有天然的大雨，而几场雨戏过后，剧组又迎来了持续的晴天。 这对拍摄无疑是有利的，唯一的缺憾只是热而已。 化妆室里，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着，杜明泽享受着这极其短暂的舒适，一边上妆，一边闭眼想着今天的戏。 今天拍摄的是男主角在师父身死，得知真相后四处游历救人的桥段。 为了增加电影的节奏感，不至于一整部电影都是阴谋复仇等等沉重的桥段，让人看得抑郁自闭，这个部分被编剧特意写成轻松的氛围，虽说是男主历练路上的心酸坎坷，但用快镜头出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笑料“包袱”。 比如，有人冒充他师父的名头行骗被打假，再比如，男主治完病才发现自己没收钱，困窘到身无分文；其中，比较特写的一件事是，男主遇到了童年时期在一起玩耍的伙伴，对方得了风寒，着急地前来寻医，见到是他，却吓得立刻摇摇手离开了—— “你天天跟我们一起玩我还不知道啊，二狗子，不是兄弟我对不起你，是我怕啊，你学医那会儿天天找我们来玩儿，我怕你给我治死了！” 寥寥数语，却令人喷饭，联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火过的那个段子“我从医学转行当律师，后来工作了都不敢去医院，因为那里的医生我都认识，特么的全是上大学时天天打游戏泡妞的咸鱼”，这个梗就显得更好笑了，杜明泽在先前观看剧本的时候，就被这个桥段逗乐了。 而当他画完妆，走出化妆室大门时，笑容却渐渐地停住了。 “明泽呀。”林导拉着一个带鸭舌帽的青年人，亲切地给他介绍说：“这是大明星小贺，贺深，说起来，你们还认识吧？哈哈哈，那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次呢，我让小贺来客串一个角色，就是你那个童年好友，他也比较忙，档期紧，我们抓紧点儿拍，争取一个半天就录完，好不好？” 来人脱下鸭舌帽，露出一张足以叫路人尖叫的帅脸，露出小虎牙，坏笑得意味深长：“你好，又见面了啊，明泽，你现在还怕虫子吗？” 杜明泽闭了闭眼。 他当然认识这人。当然，这是废话，几乎所有对娱乐圈有点认识的人都认识这张脸，最近几部青春偶像剧的男主演，霸气又可爱的男主担当，一脸痞笑让人印象深刻，让不少女性观众少女心爆棚。 然而，这个人在杜明泽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贺·杜明泽童年阴影·深。 ☆、09 以牙还牙 杜明泽其实很能理解林导请贺深过来客串的原因。 毕竟，贺深本人也有不少粉丝，虽然只露脸十几秒的镜头，也足以吸引他的粉丝们贡献不少票房了。更何况，贺深近些年演的都是青春偶像剧，迷妹粉那是大把抓，应援起来，会更加疯狂。 他也很能理解，本来这个角色就是“男主童年时期的好友”，恰巧贺深和他还在多年前一起主演过那部大红的剧，现在客串这个身份，简直太合适，太有梗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贺深呢？不说是顾白，就是当时剧组里任意选一个人，都比他好啊！ 杜明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拿虫子吓他，知道他怕黑，晚上的时候故意关灯放鬼片吓他。虽然这些，在之后的花絮中，被粉丝们称之为“可爱”，把贺深这种行为称为“小男孩就喜欢欺负小可爱”，剧播之后还有他两的邪教cp，论坛一度火爆。可是杜明泽本人一直都不太感冒，这么多年，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似乎显得有点小气，但是…… 他真的很讨厌虫子。 用虫子吓人，真的会显得自己很英勇么？还是显得对方很滑稽？ 杜明泽也曾试图改变，一脸严肃地跟他说别拿虫子吓他，不然跟他翻脸，可是贺深还是不以为然，依旧跟他皮。杜明泽简直受不了，后来都跑去导演那里告状。可导演虽然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演员，但这种程度算不上剧组霸凌的玩闹并不放在心上，当他是个小孩子，摸摸头说我会管他的就完事了，贺深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更可怕的是当时两人就住隔壁，一下戏就被虫子吓，杜明泽依旧记得当时的自己无数次崩溃尖叫：“贺深——你真的很讨厌！” 他本以为对方会生气，哪里知道那个人却咯咯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哈哈哈！明泽你好可爱啊！”他说着，又拿了一条毛毛虫，小小的杜明泽尖叫起来，剧组上下笑成一团。 之后，虽然贺深的偶像剧一度在几个卫视轮播，但杜明泽从来没看过一集。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这人真就特么他的童年阴影。别人看贺深演的偶像剧——哥哥好帅！哥哥爱我！ 而杜明泽看到贺深那张脸，坏笑着去欺负女主的时候，心里的弹幕简直是无法抑制——特么的，这人欺负我还不够，他又去欺负女生了，简直罪无可恕！ 而此时，不由得他不看。因为贺·童年阴影·深，就站在了他面前。 作为一个艺人的基本素养，杜明泽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不慌，他已经长大了，以及贺深只是小时候恶劣而已，长大后早就放弃这种幼稚的恶作剧了。 也许应了他的心理暗示，拍戏时，贺深还是没有辜负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没搞什么事情就拍完了这一场戏。一大长串台词仿佛烫嘴一般说了出来 ——“你天天跟我们一起玩我还不知道啊，二狗子，不是兄弟我对不起你，是我怕啊，你学医那会儿天天找我们来玩儿，我怕你给我治死了！” 杜明泽也非常配合地瞪大了眼，一脸受委屈的样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早就不是……” 然而他一句台词还没练完，贺深就“噗嗤”一下笑场了，笑完之后他还特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看到明泽就想笑，他太可爱了。” 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杜明泽心里腹诽，但碍于工作现场，不好发泄，于是他只是非常专业地冷漠道：“那么再重来吧。” 还好，贺深比他预期的还稍微有底线一点儿，好歹人家也是非常忙的明星，第二次他忍住了，没有再笑场，这场戏的拍摄，就这么顺利完成了，结束的时候导演特意请他们几个主演吃了顿饭，也算是感谢贺深过来参演。而贺深也很给面子：“这是我特意给剧组带的礼物，一点心意，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他就一露了一面，他们主演都没这么个排场过，更何况是跑龙套的，用得着么这是？杜明泽心里纳罕，但当他看到席间收到一套京剧邮票的林导满面红光地跟贺深攀谈时，他明白了——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接着他们这些人的名义，去搭上林导这根线？ 这倒也不太难以理解了。毕竟林导是大导，随便指缝里露出个戏都是很多人打破头想要抢的好资源，贺深虽然是个明星，但演的大部分是偶像剧，也急需要这样的资源来牵线搭桥，早日从偶像剧转型。也难怪他会不远万里打飞机赶过来，就为了这么一场片酬也不太多的龙套戏——一个跑龙套的时间换林导这种大导的一面之缘，还刷了好感度，人别人在晚宴上千金都不可能求到这种机会，因为直接给钱林导可能会觉得太过巴结，不是专业演员，令人生厌。 而林导那边，以极低的片酬得了个明星龙套，宣传时也可以带着，所谓的人脉，也不过就模模糊糊一句“我很欣赏你这个小伙子”而已，并没有给任何具体承诺，也许某天想起来了会帮一把，也许永远不会。 所以，这笔买卖，亏么？赚么？ 终于是成年人的世界啊。 杜明泽小口抿着果汁，看桌子上几个人言笑晏晏，以茶代酒，相谈甚欢。然后，不知怎的，贺深就提到了他：“明泽，给你的礼物噢。” “我？”突然被提到，杜明泽有点诧异地接了过去，贺深鼓励他：“拆开看看？” 杜明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也挺好奇的，拆开一看，一瞬间，热血涌上天灵盖，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风度，高冷，和礼节，小脸变得刷白，把盖子迅速合上，尖叫一声，抄起旁边的剧本就砸在贺深脸上—— “和珅我杀了你！！！” 平时乖乖有礼貌，甚至有点高冷疏离的小杜突然炸毛，剧组的人都懵了，还是唐熠淡定，走过去轻轻一推——盖子掀开，里面是高蛋白，低脂肪的养生佳品，密密麻麻的……炸蚕蛹。 ※ “林导，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泽还是怕虫子呢？”贺深无辜地说，“而且这不是虫子，这是炸蚕蛹，很美味的啊，高蛋白，低脂肪！” “我杀了你！”杜明泽再次暴起，还是被众人按住才渐渐冷静下来，注意到贺深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种老狗你越愤怒他越想逗！ 他愤愤地扭过头去，不再看这人，面向林导，诚恳道歉：“对不起林导，我不该在刚才发火，可是我。”他语气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红了眼——“我真的很讨厌虫子！” 在他无助的少年时期，每当被这些东西吓坏时，他妈只会觉得他幼稚软弱，不像她杜红的儿子。她那么张扬明艳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于是她只是冷冷的不理她，像是一个冰雕美人。她会用那种装腔作势的语调说—— “明泽，你要做个男子汉。” 然而至今，杜明泽都没能明白，为什么性别为男就一定不能怕虫子。然而这个社会却一直这么说，他们说，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怕虫子就会惹人耻笑。 去他妈的耻笑。他就是怕虫子，怎么了？怕虫子就是不勇敢吗？他敢高空蹦极，敢吊高空威亚，可也没见到他笑不敢吊威亚的人啊？ 擦了擦眼角，杜明泽终于忍住了自己汹涌而至的委屈与怒意，眼泪眨一眨，收回到眼眶中，他站起身来，说：“就这样吧，林导，今天的酒席我请了，等下我让助理过去报销。” 接着他又扫了旁边依然坐着的贺深，语气冷冷的：“但是永远也别想要我跟这个人道歉，我今天就放话在这里，以后拍什么戏，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 “这……”林导老人家拍戏多年，遇到什么演员争咖位，投资商赛人的事情那是数不胜数，这种小学生打架一般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次见。他挠了挠脑袋，看到在场剩下的青年贺深。对方眼眸低垂，神色平静，像是这场争斗中稍微成熟一点儿的一方。只是稍微逗过了火，惹急了的兔子也跳墙呢，更何况，这还是只有脾气的家伙。 “那……”他斟酌着开口：“小贺啊，你看这怎么办？要不，你等明泽气消了，好好过去跟他说两句？” “杜导说笑了。”贺深笑了笑，端的是好相貌，任谁也不会觉得长得这么帅的人会有坏心，他朝林导欠身示意：“不好意思，今天给剧组惹麻烦了，我就是看明泽有趣，就想逗一逗，没想到过火了——这样，我现在就去跟他好好谈谈。” “那就麻烦你了。”林导舒了口气，自认为这一茬儿已经结束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等贺深出了门，合上眼在躺椅上睡了一会儿中午觉，再醒来时，却听见剧组那边忽而传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他从椅子上爬起来。 “林导不好了！”助理惊慌地跑过来，“贺老师被吊在威亚上面了！” “什么？！”林导大惊，赶紧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10 奇怪的cp 等到林导赶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贺深的大声呼救下，把他从威亚上“解救”了下来，只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林导轻扶了一下后脑勺，问助理：“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小助理苦着脸答道，“听说贺老师一出门，明泽就把他拉过去绑在威亚上了，管威亚老师还在睡午觉呢，后来听到尖叫声才赶过来。” 林导有点生气：“他两拉拉扯扯，就没人管管？” 助理低下头，不说话了，林导气闷。其实，没问出个答案来，林导自个儿心里也挺清楚的，这事压根没人敢管——这剧组除了他，还有谁敢去拉两个大明星的架？唐熠？算了吧，他那人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倒是旁边检查威亚的工作人员，插了一句嘴：“林导，没安全问题的，我们威亚很结实的。” “嗯，知道了。”林导点了点头，得知并没有出安全问题后，他心里稍微松快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事发现场，亲切问道：“小贺啊，没事吧？” “我没事。”贺深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而旁边的杜明泽呢——那憋笑的，简直太明显了！ 林导瞪了他一眼：“明泽！瞧你把人家吓的！” 刚刚半个小时前说“绝不道歉”的杜明泽，此刻心情好极了，笑眯眯地道歉，语气轻飘飘的：“对不起啊贺深，我以为作为一个演员，你不应该怕吊威亚的，对吧？要怪就怪我太热情了，嗨！” 贺深闭上眼睛休息，并不想理他。 旁边，唐熠徐徐走过来，闲闲地插了一句嘴：“说起来，贺老师是不是有点恐高？” 贺深紧闭的眼一下子就睁开了，杜明泽心里一动，偷偷瞄了唐老师一眼，对方向来温和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点狡黠。 ——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杜明泽心里简直惊讶死了，他本来就单纯地吓一吓贺深，让他感受一下类似的恐惧，别再好死不死地拿虫子捉弄他，没想到唐老师段位高多了，一招制敌—— 贺深恐高，所以吊不了威亚，拍不了古装戏。 这种对职业生涯的威胁，抓住了迫切想要转型的贺深的软肋，简直杀人诛心。 那厢，贺深果然忙不迭地从椅子上起来：“林导您听我解释，我只有轻微的恐高——不，我是根本不恐高！刚刚只是我被明泽突然的行为吓到了！您相信我，真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林导表情微妙地点点头，“小贺你先坐椅子上喝口水缓缓吧，年轻人不用这么拼，真的。” 在背后看戏的杜明泽，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叫贺深还死性不改拿虫子吓他——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于是这个上午，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这件事却足够杜明泽拿过来回味一个星期。他美滋滋地吃饭，美滋滋地拍戏，然后……美滋滋地再次光荣地登上了爆料帖。 其实，最开始帖主用文字爆料的时候，吃瓜群众们是不太相信的，他们大多数的反应是——杜明泽被贺深捉虫子吓哭？贺深被杜明泽吊威亚吓哭？楼主你编也要编得像一点啊，你是不是在幼儿园教小班，随便拿了个案例就往他两身上套？ 也是，杜明泽如今转型，经纪人王姐讲究循序渐进，也没有一步到位给杜明泽转型成高冷男神，但最起码也是奶狗变成小狼狗的级别；而贺深那边则更不用说了，偶像剧男主哎，你想想也知道他平时在观众心目中是个什么印象，霸道总裁，校园男神，总而言之你爱的男友形象我都有，就是没有捉虫子吓唬人这种鬼畜桥段。 而在被群嘲过后，楼主并没有放弃，他选择……放上了一段监控视频。虽然视频是高糊状态，但依然可以看清楚，他所说的是真的，还真有这种你拿虫子吓我，我把你绑到钢丝上面的小学生都不屑于使用的狗血桥段！ 微博炸了。 在没买热搜的情况下，“杜明泽贺深小学生打架”这个词条，就伴随着那条监控视频一起地登顶热搜。下面吵得不可开交，有贺深的粉表示，就一虫子怎么了，值得你这么多年还报复？也有杜明泽的粉反驳，你特么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拿虫子来吓我，是个人能忍？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兼有路人就自己的童年阴影发表意见。而作为被热议的主角杜明泽本人，则苦着一张脸看到自己手机上的显示—— “完了完了，王姐肯定要好好教育我了。”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他接通了电话，王姐居然没有教训他，只是语速极快：“明泽，我知道这事错不在你，但这的确极其损坏你的公众形象。这样，我让公关部炒的一部分帖，大意是‘不能拿别人的爱物和恐惧取笑’，你先去整理下语言，等下我们会给你安排个小采访……”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杜明泽还以为是电话信号不好，走了几步，对着麦克风确认：“喂？喂喂？王姐你还在不？” “我在。”经验丰富的经纪人终于缓过神来，只是语气里，仍然藏着一丝压不出的疑惑：“明泽，我们好像不用公关了，因为，网友给我们公关好了。” 半分钟前，有位叫做“一把普通剪刀”网友的激情发言—— “同志们，你们觉得这是片场互撕嘛？！有人千里迢迢带个礼物过来，也不是为了争咖位什么的，就为吓你一下，这是撕？如果这不算爱，那什么算爱？” “所以这是爱啊！□□的爱！” 互联网就像一汪海洋，这一滴水滴下去，对全局并没有多大改变。但，这位网友，她其实并不如她的昵称所写的那样，是一把普通的剪刀，她是一个拥有十几万粉的著名圈内拉郎剪刀手，拥有一手鬼斧神工的剪辑之术。更何况，贺深和杜明泽两人本来拍过的戏就多，小时候还一起同框过，素材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一把普通剪刀”，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火速剪辑出一个贺深X杜明泽的cp向视频，制作精良，感人肺腑，恋爱的旋律响起，接下来是杜明泽本人的原声—— “贺深，我杀了你！！！” “哈哈哈，来啊来啊。” 镜头一转，那人眼里，满是戏谑的深情。 杜明泽：…… 要不是他是本人，他差点就信了！ 这视频在明星同人圈里引起了病毒式传染，杜明泽甚至看到底下还有他一个死忠唯粉在下面啊啊啊——毕竟，谁不爱这两张仿佛上帝轻吻过的帅脸呢？谁不爱这青梅竹马时就爱欺负你，长大了又不远万里来看你的人设呢？ 有个吃瓜群众，甚至开玩笑地总结了一下属性——就爱撩人惹你生气皮皮狗攻X牙尖嘴利不领情野猫受，引得几千的点赞。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接下来自媒体的转载，以及更多闲着没事干的文字工作者进行的二次创作，各种类型cp文满足看官的一切爱好，把这次小学生打架风波彻底搞成了cp狂欢，底下还有人激情制作了类似王敬泽的表情包—— “我杜明泽打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给顾深道歉！” 然后镜头截图到他恶作剧后笑嘻嘻地给顾深道歉的一幕—— “嘿嘿嘿！真香！” 真香，香个鬼啊！ 跟这么个人莫名其妙地成了cp，杜明泽心里宛若吃了X一样难受，更过分的是这么个魔鬼cp还挺火，更过分的是，在之后的某次电影采访里，还有家自媒体在媒体自由问答时间大胆举手：“网友都说‘顾深杜明泽是真的’，您怎么看呢？” “假的。”杜明泽非常严肃，“在此郑重声明，‘假的！’” 他本以为，这样网友们就该死了这条心了，没想到，他们看问题的角度太过新奇，这个答案出来后，网友居然更兴奋了—— “哇，傲娇石锤！” “贺深你看到了嘛？这就是欺负老婆的后果，追妻火葬场！” “贺深你别哭，我知道你在看！” 杜明泽看到这些帖子，心态都快炸了，这是什么个奇怪的脑回路啊！假的就是假的，听到没有，假的！ 而经纪人王姐却说：“你在困扰些什么呢，明泽？这次是你冲动了，舆论能在有真料的情况下走向这个地步，已经算幸运了，不是么？” “可是……” 可是谁都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要跟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炒cp! “你不用关注这些，只要你们几个月没有互动，没有素材的cp粉很快就会散的。”王姐教训道，“这次的后果你也看到了，以后不能这样冲动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 “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拍戏，别想别的！”经纪人的语气，温和又严厉。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换个作者，也许这文就该换攻了，哈哈哈【逃 ☆、11 你不是真的爱我 ※ 杜明泽回到剧组，林导正在把保安处那边喊过来问话，最后还联系了安保公司和警局那边。 这是剧组第二次出现内部消息外流的现象，而且外泄的还是至关重要的监控视频。林导理清了事情脉络之后，也非常生气地想要彻查，可无奈剧组人实在太多，查来查去竟然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电影又接近尾声，之后只好那样不了了之。 王姐还拿这个教育杜明泽：“你看，人家林导也算是国际大导了吧，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暂时忍着，你怎么就不能忍？媒体说什么，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啊，咱只要得到实际的知名度，实际的越来越高的咖位，那不就行了么？所有的工作都要受委屈，你这份工作受委屈这片酬还挺高，所以你在纠结些什么？” “可是……” 可是终究是意难平。 意难平的杜明泽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他也不可能堵着人家的嘴不给搞cp，于是，他只好调整调整心态，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后续拍摄的是男主角被人抓住，然后逼问他师父圣手神医下落的戏码。 杜明泽刚刚经历了这点儿破事，那股倔强的情绪还真是演得入木三分—— “呸！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告诉你这个？” “啪！”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火辣辣的一巴掌和一副手铐。 “大胆贱民，就你也敢跟我们尊贵的王子这样说话！”扮作叛军二王子的人吹鼻子瞪眼，十分生气的模样，少年吞了口唾沫，吐出些许血沫子：“我就跟你这样说话，怎么了？” 那人冷笑，却也不跟他多废话，冷笑：“来人，给我把他关到牢里，细皮嫩肉的，好好伺候伺候！” 惊声尖叫，尚且年幼的少年才知道，人间竟有这样的酷刑。 “卡！”林导满意地说：“下一条！” 下一条，便是给治病的契机了。特效化妆师跑过来，给杜明泽稍微换了点妆容。 少年被关押在牢房里折磨了一整夜，眼角有了淤青，鼻子上也尽是伤，二王子嘿嘿一笑，露出恶劣的金牙：“可是想清楚了？” 少年却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而就在此时，有一下属慌张地赶来：“不好了不好了，王子，三王子他声称找到了圣手神医，马上就要给王医治了！王发布的诏令说，谁能治好他的病，谁便能继承王位！这可怎么办啊？” 而旁边的少年，却发出一声嗤笑。二王子转过来，眼睛一瞪：“贱民！都是我们的阶下囚了，还在嚣张些什么？” “我笑，有人冒充我师父。”少年姿态慵懒，躺在牢房的稻草堆里，额角还流着血，却像一个真正的贵族。 接下来的戏码便非常顺理成章了，少年本就是圣手神医真正的弟子，轻易拿出几样信物药方，就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假的神医被赶出了大帐，留下他来治病，还警告他：“治不好，就拿你陪葬！” 男主是不会在乎的，但是，他得演得像一点。 少年敛着眉，一副害怕的样子：“怎……怎么会呢！” 而他嘴角几乎微不可见的上挑弧度，终于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终于在师父走了之后，真正报了仇。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杜明泽被愤怒的士兵围剿时，嘴角一抹了然的笑。画面上升，仿佛随着他的灵魂漂浮，却又只看得见灰蒙蒙的天色，听得见低沉的话外音—— “师父，我终于明白了。学医是很有用的。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报仇。” 辽远的天空，传来一阵鸟的哀啼。镜头越升越高，终于定格在开始的画面上，一个“医”字缓缓浮现，滚动的演员表里，顾白清澈而又干净的声音响起—— “我也曾幻想一个人去流浪/怀念回不去的故乡” 接着是唐熠的声音—— “不在乎故土和远方/只在乎你是否在我身旁” 主题曲唱到尾声，灯光亮起，座位上传来哗哗的掌声，有一位较为硬核的影评人，在参加完此次首映后，不无激动地写道：“在商业和文艺，林导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平衡点，《医》这部电影的结局很模糊，我在想，这是否寓意着男主角毒杀了叛军首领，他似乎完成了一轮复仇，但是二王子呢？还在觊觎王位的大王子呢？他们的争斗将继续下去，也许复仇完结，不过是主角的一厢情愿。” “然而对于普通观众而言，整篇故事流畅完整的叙述节奏，过瘾的打斗画面，以及杜明泽本人的脸（虽然我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一点）都足够他们大呼值回票价。” 当然这种事对当红明星不太感冒的硬核影评人，更有跟随流行风向标的自媒体们，见到这种火爆场面，哪有不插一脚的道理，再加上杜明泽公司公关强劲，隔天报道都是“惊！被称为小鲜肉的杜明泽竟然有此等演技？” 点开一看，是电影里的几个桥段快剪到了一起，从一开始的少年潇洒又顽皮，到后来的隐忍复仇，再到最后得知真相的嚎啕大哭，视频戛然而止，杜明泽自己都讶然——他演的真有那么好？ 演的好不好不知道，反正这部电影是实红了，票房天天在创新高，甚至一度想要多排几场，杜明泽的“明火”粉丝团里，也加入了不少电影新粉，纷纷感叹着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么一位演技与颜值俱佳的宝藏。 ※ “那么，明泽觉得自己的演技有进步吗？” 《医》之后的发布会上，主持人笑问道。 “当然了。”杜明泽露出一个谦虚的笑：“是有一点点进步的，但请大家不要捧杀，这一切还多亏了林导和唐老师的指导，才有今天的我。” “好的，下一个问题，来自网友。”主持人拿着卡牌，念道：“请问明泽你如何评价贺深的演技呢？” 台下有几个女孩窃笑着尖叫起来！显然贺明cp是实红，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发布会还是会被提到！ “贺深老师只来客串了一下啊，拜托。”公众场合杜明泽不好发作，只好用这种无奈的语气敷衍了一句，接着又转移话题：“唐老师虽然看着冷漠，但其实特体贴人。我最开始用的冰贴，就是他给的。而且，唐老师还特别敬业，连下雨天擦伤了，都坚持要拍！” 主持人毕竟是官方的，不好惹得太过火，揣着明白装糊涂，随着他转移了话题：“哦？是吗？明泽还有没有什么剧组的趣事可以分享一下的呢？” 这话杜明泽能接：“当然有了，比如那天唐老师……” ※ 活动结束后，杜明泽回到家里，简直感觉心累——现在就是流量为王的时代，官方的发布会还好，稍微宽松的一点的新媒体为了kpi，问的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请问您和贺深未来可能有什么合作吗？” “听说明泽怕虫子？” …… 怎么看？当然用眼睛看！时不时还想翻个白眼那种！一个就在电影里打了个酱油就跑的家伙，最大的戏份是送了盒炸蚕蛹给他，那让他怎么评论嘛？ 杜明泽气闷，百无聊赖地翻开手机刷视频，然后智能推荐根据他搜索的历史标签“杜明泽”，精准地给他推送了“一个普通剪刀手”的贺深&杜明泽拉郎向经典视频，封面上，贺深那个狗，笑得眉眼弯弯，宛若初恋。 ！又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他看起来像个瞎子吗？如果他不是瞎子，那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人？ 杜明泽几乎想骂脏话，但还是忍住了，理智告诉他这样并没有作用。 但这事儿怎么想着，心里还是不舒服。 俗话说的好，不敢说的话，换上小号就完事了。 杜明泽换上小号，默默地在这个大热的cp向视频里按了个踩，并且忍不住评论一句——“这东西萌？你们瞎了？贺深拿虫子吓唬杜明泽，杜明泽会喜欢他？” 没想到，还没过多大会儿，评论那边就有好几个人回复他—— “怎么不萌啊？喜欢他就欺负他啊？” 杜明泽心里一阵无语，他打字回复—— “那你怎么不说杜明泽喜欢唐熠老师呢？唐熠老师人好，长得又帅，还在片场那么照顾杜明泽，我要是他，我就喜欢唐熠老师！” 那回复的人也非常耐心地回答他：“这只是对后辈的照顾吧？” 杜明泽反问：“师生难道不萌吗？” “妹子，你落伍啦。”下面还有人很耐心地跟他科普：“现在比较流行傲娇互怼的cp噢，这样比较萌，像这种相敬如宾的类型，有点冷门啦。你要是真心萌的话，可以自己剪哈。” 杜明泽还想回复一句，系统显示感叹号—— 【一个普通剪刀手】：拉踩引战，明显是黑，已拉黑，大家别陪聊！ 杜明泽气哽，还想说些什么，系统再次显示红色感叹号——一个普通剪刀手把他拉黑了！私信都被拒的那种！ 他再次定睛一看“一个普通剪刀手”的简介，差点气死—— 一只普通剪刀手简介：一枚明火，正主@杜明泽，偶尔剪剪视频，拒绝拉踩，私信看情况回。 还一枚明火！你知不知道，你这枚明火剪的是他最讨厌的人啊！、 假粉！杜明泽气鼓鼓地退出了小号！ ☆、12 新的综艺 再次试图评论却依然失败后，杜明泽就匆匆下了线，只留下剪刀手的id简介，在屏幕上熠熠发光。 一枚明火。 一枚拉黑过正主杜明泽的明火。 真是，特别的了不起呢。 也不知道，这位网友知道真相后，作何感想。 然而，她大约是没机会知道真相的了。杜明泽好歹上网冲浪这么多年，小号跟大号那简直八竿子打不着，熟练地清除痕迹之后，他熟练地按照经纪人事先的要求登录了大号，编辑了一条营业博—— 杜明泽V：《医》的拍摄已经结束了，这次拍摄让我学到了好多。特别感谢林导@林海和唐老师@唐熠Eric，从两位身上学到了好多，期待下一次合作！【握拳】【握拳】” 紧接着，他翻找出早已拍好的（不知什么时候拍的）自拍和合照，随便配了个九宫格就发了上去，上传成功，评论在第一时间999+，要不是设置了信息勿扰，怕是他的手机都要炸。 杜明泽翻开了下评论，里面啊啊啊的甚至有刚刚拉黑过他的“一个普通剪刀手”，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啊啊啊弟弟又帅了，弟弟好可爱！” 刚刚还拉黑了他小号的人，转眼间又在他大号评论区啊啊啊。 哎，这人世间，真是世事无常。 解决完这一茬儿，杜明泽想了想，打电话给经纪人：“王姐，你上次谈的那个综艺，怎么样了？” “我正要找你说这事。”电话那头，王姐一串语速极快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前天你在开发布会，挺忙的，就没打扰你，这次给你接的综艺叫 ‘一起去旅行’，最近挺火的，一期的拍摄时间也不长，旅途也算轻松，刚刚好够你拍完戏休整休整，顺便刷点曝光。噢，对了，节目组人员名单和节目风格注意事项我等会发你邮箱，你记得接收一下。” “哦。”已经深夜，杜明泽难忍困意地打了个哈欠，接收到王姐的表格，定睛一看，瞌睡都醒了：“不是，王姐，这综艺，有贺深？” “是啊，怎么的，你们《医》剧组的几个演员，基本上都过去了啊，怎么的？”经纪人王姐似乎挺觉得这挺理所应当。 “他一个龙套跑过来凑什么热闹？”杜明泽简直不可思议。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姐用一种相当了然的口气说，“网上传你们两传得正火，那节目组为了收视率不也得把他请过去么？” “可是我不愿意啊！”杜明泽非常抵触，“王姐，和谁合作我也不想和他合作！我不是说了么，我不炒cp！要炒也不是跟他炒！” “我也不想的啊。”经纪人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奈：“我的大明星，小杜总，这可是总公司钦点的啊，这综艺是电视台联系公司合作的项目，这接都接了，你说不去就不去？” “难道您不知道我和他片场的事情？”杜明泽有点生气，“我就直说了吧，我跟他不对付！” “我知道我知道。”经纪人安抚地说：“明泽，我知道那事儿让你还有芥蒂，可这不是媒体面前做做表面工夫么？邀请他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嘛，摄像机盯着，千万观众看着，他能做什么？” 杜明泽却固执地发问：“难道，我连拒绝一个综艺的权利都没有？” “你当然有，明泽，但是这件解释”王姐温和而又无奈地劝说，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另一个声音。 “明泽，你就别为难你经纪人了，她也挺不容易。这样，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不满，还是来我办公室谈吧。” 杜明泽有点儿惊讶：“陆总？” “嗯，是我。” “那好吧。”知道这事没得谈了，杜明泽怏怏不乐地挂了电话。 ※ ——陆总是谁？ 简单来说，他就是杜明泽的老板。 夸张点儿来说，他是近十年财富榜的一个传奇，以巨额资本进驻娱乐圈，创立明日巨星，培养了以杜明泽为首的若干明星，从演技咖到小鲜肉，无一不包，这些人也为明日巨星带来了更多的现金流和名气，日益壮大了陆明本人本就庞大的娱乐帝国。 娱乐周刊上也曾给过这位明日巨星的幕后Boss一个专访，说他谦逊，低调，深不可策的青年才俊。 而坐在杜明泽面前的这个人，瘦，但长相却也极其普通。他从那堆文件中抬起头的样子，温和地问：“明泽，跟我说说，是怎么了呢？” 要是从前十八岁的杜明泽，就会愤怒而一泻千里地说出自己的苦衷，然后再被忽悠得找不到北，毕竟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计，什么叫话术。 而现在，杜明泽已经二十二岁了。好歹也在也在圈子里混了四五年，纵使生气，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情绪，表达自己的诉求：“我不想和贺深合作，陆总。” “哦？”沙发后面的男人，从那堆文件和电脑屏幕里抬起头，小小的镜片里透出目光来。 “相信王经纪已经跟明泽你说过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一起来旅游’是公司的合作项目，是董事会通过投票决定的，这次邀请你参加，有益无害，明泽，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并不怎么重要的人拒绝它吗？” “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陆明温和地说，“但是，在此之前，你还是看看我们的协议吧，免得到时候打起官司来，你吃亏了。” 他说着，推了推眼镜，从一堆文件中调出一个，咔擦咔擦地打印出来—— “这是你的签约书。明泽，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也应该明白，你对公司是有一定责任的吧？” 杜明泽握拳，不用看，他都知道，那纸上写的什么。 那十年长约里，有一条又一条的细则，其中有一条黑纸白字写着：“服从公司工作上一切合理安排。” 下面，还有他亲自签的名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那么，签下这合约的自己是蠢吗？ 也未必。 毕竟，四五年前，圈子乱象横生，公司圈钱坑艺人的不少，明日还算是其中不错的选择，毕竟他们还给规划职业生涯，还给配专门的助理和保姆车，还不强制同公司艺人营业或者选秀。饱受黑粉困扰的杜明泽太需要一个这样安定的环境演戏了。 于是他果断地签了这份合约。往后的事情证明他的选择的确不错，明日实力雄厚，资金充裕，在他转型期，宣发部也帮了不少忙。 直至今日，他依然生活优越，享用着高于普罗大众的明星待遇，只有那么一点点，来自于合同约束所带来的不愉快。如同月亮上的黑点，叫人难以发觉。 而在今天这个黑点，却还是终于显现出来。 ——他并不是像公众面前所表现的那样，是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大明星。他得接受这种安排。就像他当年被吓得不行，还是坚持拍完了那部国民热播剧一样。 杜明泽并不是一个庸人自扰的人，无法解决这件事，他便不再去想，转头给好友顾白打电话：“喂？阿白？干什么呢？忙不忙，要不出来喝一杯？” 半个小时后。 杜明泽坐在了某间酒吧的包厢里，对服务员说：“两杯桃子汽水，谢谢。” 是的，与想象中的“喝一杯”不同，两个人都选择了非常没有男子气概的气泡果酒，一来，怕喝酒误事，被人拍到；二来，顾白是唱歌的人，可不能喝酒坏嗓子。 可是两人抿了抿这甜蜜的气泡果酒，表情都和喝闷酒差不多。 “明泽。”顾白说，“我又去见了一个制作人，林导引荐的。” “噢，那很好啊。”杜明泽说，“怎么样？” “怎么样？就那样呗。人家说会考虑考虑，然后就没下文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明泽，你说，是不是我真的不是唱歌的料啊？” “怎么会。”杜明泽说：“国内唱片这几年都不景气，又不是你的错。”他不是很会安慰人，想了想，告诉他：“我最近也不是很开心啊，公司安排参加一个综艺，居然又有贺深那个狗，我想想我都不想去，可是公司安排又不得不去啊！” “什么综艺？” “一起去旅行，你听说过没？” “听说过。”作为早些年在一起拍戏的人，顾白是知道他和贺深实际关系如何的，抿两口酒，笑着给他出了个主意：“这种节目一般都是自由组队，就算是抽签也有什么意向访谈环节的，你自己不跟贺深互动，或者找一个别的艺人互动，那不就完了？” “哈？”杜明泽对此表示怀疑：“这样真的可以？”节目组真的不会为了kpi强行把他两安排在一起？ 顾白不以为然：“你想得太严重了，节目组就是想蹭蹭热度而已。这种在台里播的剧，炒cp炒得太过也不好啊，要不然你就找你们剧里其他艺人合作咯，只是不是跟他而已，公司也不好说什么。当然你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得意忘形——公司派你过去，这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的。” “行啊阿白你！”杜明泽一脸刮目相看的样子，“经验丰富啊！” “那当然。”顾白耸了耸肩，“我是谁，那可是选秀期间被拉过无数cp的人！” 说起来，顾白也是惨，在参演国民剧之前，他是选秀出身，当时刚刚引进国外那一套，那个主办公司简直是疯魔了，一天到晚，是个男的都要拉过来炒cp。想到这里，杜明泽也只能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顾白自嘲道：“现在我是过气歌手顾白。”还好，他也并没有消沉太久，想了想，又拿出了手机：“我新录的歌，你听听怎么样？” “我听听啊。”杜明泽带上耳机，认真地倾听着，这居然是一段纯钢琴乐，一大串音符流畅地滑过，忽然顿折，一泻而下。 “只是谱曲，还没作词。”顾白说：“这首歌叫《星空》。” “很美。”杜明泽真诚地赞扬。 真的很美。 听到这旋律，就让他想到了星空。碎金般的星星倾泻而下，半个天空都是星星点点的星光，至真至纯，不似人间。 ☆、13 夜莺与玫瑰 ※ 顾白说对了。 他大概是真的有参加此类节目的经验，等到拿到台本时，杜明泽都惊了。 “一起去旅行”的规则，和顾白预料的差不多，但又略微不同。 “各位嘉宾们可以选择自行组队或者抽签组队。”主持人笑盈盈地说：“自行组队的嘉宾不能互相商量噢！请你们在纸上写上自己的意向和想要一起去旅行的人，如果你们都选择了彼此，那就愉快地组队啦！但要是你选择的人没有选择你，或者选择了抽签的方式，不好意思，那你得喝一杯苦瓜汁作为惩罚噢！” “抽签组队的话，就非常简单了，写上‘抽签 ’就可以啦！不用担心，节目组会根据你们各自的性格为你们分配好旅行伙伴噢！”女主持人介绍完游戏规则，调侃道：“我们这种方式，是不是很像自由恋爱和相亲呢？自由恋爱嘛，有苦也有甜；相亲就比较保险啦！” “那可不一定，现在相亲也很有风险啊，哪有我们节目组可靠！”男主持人紧接着说了个当下相亲雷剧的时事调侃一下，进入了正题：“那么就让我们开始选择吧！” 围坐在一起的艺人们安静地冥思苦想；有的毫不犹豫地写了个名字递给主持人；有的想了很久最后随意写了个“抽签”递了过去。 而杜明泽，就是那个很快上交的那个！ 他信心满满，因为在节目之前，他就预料到这些，悄悄地联系唐熠：“唐老师，如果有分组的环节，麻烦一定要选我啊！” “为什么？”唐熠笑吟吟地问他。 “因为我们是一个剧组的主演嘛！而且，我也很想和唐老师一起去旅行啊！” 这是乱编，其实也是实话——谁不想要和一个温柔会照顾人的唐老师一起去旅行呢？反正杜明泽觉得这个选择很好！ 唐熠微微笑了一下，回：“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噢，唐老师，到时候一定一定要选我啊，拜托了！”杜明泽加重了语气，万分诚恳道。 “嗯。”唐熠应了一声。 之前的画面在脑海中翩然滑过，杜明泽放了心，唐老师肯定是说话算话的！他非常果断地上交了纸片。 旁边，贺深与他擦肩而过，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呵，以为他会就这样中了激将法，和他互喷？ 杜明泽回了他一个标准的微笑，然后闭目养神，他才不愿意继续受这种精神污染！ “好的，大家都上交了意向，那么就让我们首先来看一看最先交上来的明泽，他选择的是唐熠，而唐熠老师选择的——”女主持人拖长了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提高了音量：“唐熠老师选择的也是明泽！那么就让我们恭喜二位，组队成功！” 男主持人紧接道：“而在这边，贺深选择的也是杜明泽噢，所以很抱歉，小贺啊，你得把这个干了。” 贺深接过苦瓜汁一口闷了，大家都鼓掌叫好，而他望向杜明泽，嘴角好死不死又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杜明泽瞪了他一眼，随即被唐老师温文尔雅的谈吐吸引，扭过头去听他讲话去了。 而这一段在后来节目播放的时候，网上弹幕里有了条神评论—— “修罗场？” 嗯，如果看看贺深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杜明泽那恶狠狠瞪上的一眼，和唐熠的笑搭配在一起，的确像是修罗场。 然而，这只是节目制作后的效果，现场的杜明泽，正在非常愉快地听唐老师科普。不用和贺深组队，他都快乐到不行，现在还严肃着脸，完全是因为顾白叮嘱的“也不能太过了”。 “就那么开心？”唐熠笑问。 杜明泽点点头，压抑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牙齿来：“是啊，能和唐老师组队，确实是很开心！” 他的笑容那样明媚，像是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很难相信，进入圈子里三四年的人，还能拥有这样的笑容。唐熠怔了怔神，强行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接下来的项目吗，就笑得那么开心？” 杜明泽摇了摇头，说：“和唐老师一起出来玩就很开心啊。” 是真的，比和贺深出来玩开心多了！ 如果杜明泽观察稍微细致一点的话，他就会发现，唐熠在持续怔神中。这对于头脑冷静的唐老师来说，极其少见，然而他沉浸于摆脱贺深的喜悦之中，太开心了，走到机场的时候还主动跟送机的粉丝打招呼，引得一阵疯狂的尖叫和欢呼。 如此盛况，引得女主持人都不得不感慨：“还好我们的目的地远，不然恐怕不少粉丝要追过去吧。” 男主持人笑着反问：“你以为我们这次不会有人追过去么？” 女主持人哈哈大笑：“那得保佑他们有机票钱回去吧！” 随着他们的话语声，飞机划过夜空，这趟国际航班由国内飞到欧洲，又由欧洲转运，到达北极圈附近的某个不知名港口城市。 雾色皑皑中，原本炙热的夏季空气，变成寒冷的冬。 “各位嘉宾，目的地到了噢，赶紧下车吧！”主持人话音落下，飞机缓缓滑翔而下，停靠在这个港口城市唯一的机场上。 一下飞机，各个人员就位，迎着上午的海风，就开始了拍摄。 男主持人拿起有线话筒，介绍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北极圈附近的一个港口，当然，与知名的‘不冻港’相比，它因为纬度较低而显得不那么有名。不过，它也是少有的条件优越，暖流交汇地带的‘不冻港’。” “是的。”女主持人接话道，她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上下翻飞：“不过，在开始旅行前，我们请到了一位占星师，为大家占卜，请大家不要给其他人看自己的牌面噢。” 她说着，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复古花纹长袍的妇人，看肤色像是当地人，看这套路却又像是节目组雇的人。 杜明泽在心里思量着，当然还是乖乖排队去抽卡，轮到他的时候，妇人抬起长满皱纹的脸看了他一眼，继续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杜明泽从她手中抽出一张，牌面上画着一个黑色歌者的影子，用银色的笔勾勒出线条，判词写着—— 【角色】【夜莺】【Nightingale】 你是一只神秘的夜莺，只在暗夜歌唱。 剩下几名嘉宾也陆陆续续抽取了自己的卡牌，女主持人微笑道：“好的，那么下面节目组将会根据大家的牌面，为大家安排各种身份，你们的任务是，在天黑之前找到各自的旅伴。” 杜明泽举手。主持人点了点头，他问：“我们不可以看彼此的卡牌吗？这样找好难找啊。” 主持人却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可以。” “我们已经把之前的名单给了占星师，所以，每组卡牌角色都有所关联。你们肯定可以相遇，或早或晚咯。” “小泽你要是对自己的默契没有信心，可以临时换组啊。”贺深冲他眨了眨眼睛，杜明泽差点想冲上去打他：“再怎么着也比你强！” 然而唐熠却拉了拉他的手，朝他微微摇头。 杜明泽登时明白，他这是中了贺深的激将法，其实，他越生气，在镜头下面他两的互动反而越多。 他于是便狠狠瞪了贺深一眼，不再说话。 等到嘉宾抽卡完毕，便把他们分开各自带离。杜明泽抽到的角色牌是【夜莺】，于是节目组把他安排在小镇上一家餐厅，还给了他一台半旧不旧的钢琴，大概是【夜莺只能在夜里歌唱】，他被强制性的帘幕遮住，从外面只能听到声音。 据杜明泽观察，这大概是小镇上最大的一家餐厅了，外面声音嘈杂，显然生意还不错，唐老师肯定会来就餐。但问题是……餐厅生意好有人流量大这么个优点，但也有弊端，那就是杂音多，多得几乎压过了歌声，节目组又没给话筒，唐老师身上也没有任何角色线索提示，难道扯着嗓子喊一下午？ 对于这种游戏的胜负，杜明泽本来没所谓，可刚刚还跟贺深交锋过，他不想输给这个自己讨厌的人，便绞尽脑汁地想，灵机一动——有了！ 杜明泽试了一下钢琴的音阶，开始弹奏哼唱起来，如果有明火在场的话，一定会被这极富吸引力的旋律给吸引，跟着一起哼唱。 杜明泽唱的是《医》的片尾曲，《医者仁心》，这首曲子唐老师唱过，想必会比较熟悉—— 做人要无愧于心/问天问地不如问自己 暮然回首/灯火阑珊是非分明 灯火阑珊处，唐熠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走进来，半阴冷的空气卷着风，他用力推开门，温暖的室内空气里，便听见熟悉的歌声，即使在嘈杂的人声中，也分外分明。他骤而微笑，拉起了帘幕：“明泽？” “啊唐老师？”杜明泽惊喜地从琴凳上站起，灯光洒落在琴键和他蓬松的头发上，全然成了模糊的暗黄色背景色，他笑了，朝杜明泽伸出了手：“这么明显，怎么认不出你？赶紧过来吃饭吧。” 那么熟悉的声音与旋律，怎么会认不出呢？唐熠笑了笑，给他添了一副碗筷，想起什么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听说你唱歌跑调，我现在听着，怎么还挺好听？” 杜明泽挠了挠头发。最开始的时候推脱自己唱歌跑调，不就是为了给顾白让个机会么？他的歌声的确比他好听很多。不过这话当着镜头也不太好说，于是他只是干巴巴道：“啊，是很一般啊，唐老师。” 他试图转移话题：“唐老师，你抽到的是什么？” “玫瑰。”唐熠笑着回答他： “节目组为了这个，给我的任务就是找一朵玫瑰花，可怜我找了一小时，这么冷的天气哪有这个，我于是折折了一朵，也算过关。” 他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朵红色纸折的玫瑰花，看得出来，做的人很细心，花瓣精致，栩栩如生。 夜莺与玫瑰，再也浪漫不过的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夜莺与玫瑰》，来自王尔德的童话故事。不过，原作似乎有点悲伤的血色浪漫的意味。 我还有好多浪漫缱绻的故事，想讲给你听。 深夜文艺病发作的作者如是说道。 ☆、14 土豆与牛排 成功会师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吃饭。饿了一个中午，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哪有比吃饭更开心的事情呢？ 坐在桌前，杜明泽试图用英语点菜：“Beef，beef you know I want to eat beef.” 服务员一脸迷惑，然后杜明泽想了想，从贫乏的英语词汇库里搜刮出另一个词：“steak！” 服务员脸上的疑惑程度上了一个等级，叽里哇啦吐出一段含混的语音，听起来有点像英语，但是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懂啊! 杜明泽再次试图沟通：“Beef？” 对方摇头。 “steak？” 依然摇头，鸡同鸭讲的对话无法进行下去，杜明泽迷茫地问镜头：“他说的是不是no”旁边跟拍的摄影师都忍不住在镜头后面笑，但就是摇头不告诉他，还是唐熠拿过菜单，指了指上面的图片，告诉服务员：“I want this.” 服务员点点头，沟通成功，片刻之后，唐熠点的菜都上齐了，牛排，和南瓜浓汤。 杜明泽尝了口牛排，这肉新鲜又细嫩，带着股工业化社会所没有的粗犷，仅仅用盐和黑胡椒烤制的牛排还挺嫩，杜明泽吃了一口，竖起拇指夸赞：“太优秀了唐老师，我怎么就没想到用图片指呢！” “也没有，在美国拍戏的时候，有个地方口音浓重，生活所迫而已。”唐熠笑着抿了一口热茶，而就在这时，旁边的服务员却热情地又端过来一盘蔬菜沙拉，露齿笑着说了些什么，把沙拉放在他们的桌子上。 “我们没点这个啊。”杜明泽有点疑惑地问，“是吧唐老师？” “是啊。”唐熠的神色有点怪，他低声说道：“刚刚服务员说你钢琴弹得很好，很吸引客人，所以送我们桌一盘水果沙拉。” “节目组安排的吧。”杜明泽见怪不怪了，波澜不惊地继续吃牛排。只见把整块肉切成大小规则的块状，然后像个土拨鼠一样，一块一块地吃。唐熠在对面看着，突然理解了杜明泽少年时期一堆妈妈粉，在他吃饭时还要叫“崽崽慢点儿吃”。 只是现在这个崽崽长大了，丝毫不觉得自己可爱，吃完之后咕咚咕咚喝口水，严肃地问他：“唐老师，我们这么早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干嘛啊？” “接下来？”唐熠慢悠悠道，“睡觉。” 杜明泽一口水差点喷出去：“什么？” “睡觉。”唐熠重复一遍，看着非常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殊不知，他的嘴角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杜明泽却被他促狭的笑意突然点醒——自己想什么呢，这么正能量的节目，录这样的，能播？于是他脑筋稍微动了动，非常灵活地想到了“睡觉”的另一解读：“噢，我们要去找住的地方，对吧唐老师？” 小孩儿长大了，不好骗了，唐熠有点儿遗憾地点点头，工作人员也适时送来了卡片：“节目组给你们预定有民宿，不过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噢。” ※ 一般来说，民宿预定后，会附有交通路线图与乘车方式。然而，现在他们拿到的，只是卡片上一串花体字的英文，输入电子地图搜索，发现这个民宿在小镇东北方向的雪山旁。 “那么就先出发吧，趁着天还没黑。” 两人从餐厅走了出来，街上的风景有些萧瑟，冷风呼呼地刮着，同为北半球，他们的季节是基本同步的，只是出发的时候正值夏季的尾巴，到这边又是秋天了，这里纬度更高，秋季便多了些阴冷的感觉，对比鲜明。秋风夹杂着叶子呼呼地吹着，杜明泽裹紧了外套—— “还真有点儿冷。 “要不要把我的风衣给你？”唐熠提议说。 杜明泽摇了摇头：“我还行吧，跑起来就行了！”说罢，他率先跑起来，果然热乎多了。 “嗨，这也太爽了吧。”他感慨：“在国内我都没这么跑过。” “在国内你要是这样跑的话，那大概率就是交通拥堵事件了。”唐熠调侃道，两人气氛轻松地跑了一段路，离开小镇中心，景色开始变得荒凉了许多。这边本来就人迹寥寥，再加上这种萧条的景色，不禁让人感觉心里毛毛的。 “……”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啊。”杜明泽有点疑惑，拿出电子地图比照，唐熠也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儿，肯定道：“没有走错。”他指了指地图上的线——“不过这里离目的地似乎还有些远。” 路线上的路程，如果以最快脚程赶，估计也要到天黑才赶得到。杜明泽皱了皱眉，忽而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唐老师！”他说着，飞快地跑过去修车行旁边，没过多久，居然推着一辆自行车出来，见到唐熠有些疑问的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修车行—— “我交了点押金，老板就同意租一辆自行车给我了。” “出发咯！”杜明泽说着，欢快地骑上了自行车，年轻人的心情总是很容易改变，刚刚还觉得景色萧瑟，现在解决了问题，杜明泽心情好，骑得飞快，快乐得像一阵风，风吹在唐熠脸上呼呼直飞，他笑问：“怎么，这么快学会了当地语言？” “还不是唐老师教得好嘛，我刚刚跟那个老板比划车，他就懂了！”杜明泽在风里大声说。 唐熠于是又笑了起来。果然，他的小朋友不仅可爱，还很聪明。 借助着自行车和风力，他们果然是第一组到达目的地的，到达之后，，主持人宣布：“恭喜你们，是第一组到达的，所以，奖励你们优先选择房屋的权利，还有优先挖土豆的权利！” 杜明泽欢呼一声，跑到这所北欧童话风的民宿里观光一圈，这才缓过劲儿了，说：“我选这个！有壁炉的房间！”他问：“唐老师呢？” “我就住你隔壁好了。”唐熠回答说，杜明泽点点头，兴奋劲儿缓过来，问主持人：“不过……优先挖土豆是什么权利？” “就是挖土豆啊。”主持人理所当然地说，怕他不明白，还特意示范了一下：“这里有土豆温棚噢，我们节目组租了一小块，你们今天可以挖土豆，作为你们的晚餐。” …… 所以这种优先选择有什么意义？不都是土豆，难道先挖的比较大？杜明泽无力吐槽，不过他还是给面子地去用手挖起了……土豆。是的，节目组丧尽天良，连把铲子都不给。 杜明泽现在百分之百肯定了，节目组有预谋，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刚刚好选到一个旁边有种植土豆的民宿？ 终于，土豆挖够了数，洗手的时候，杜明泽只感觉手上都是泥。 而烤土豆的工作，两人商量一下，决定交给在国外烧过西餐的唐熠。也不知是因为唐老师厨艺好，还是自己劳动过的东西更香，土豆送入烤炉拿出来再撒点盐，啃上一口，饥肠辘辘又精疲力倦的杜明泽觉得，这比中午的牛肉还香。 “节目组真的坑。”他靠在壁炉旁喃喃，壁炉温暖，让人昏昏欲睡，忙了一天，又累又困，现在吃饱了，精神又懈怠，他躺在旁边一个软椅上，居然睡着了。 旁边还在烤下一个土豆的唐熠笑了笑，从房间里找出一块绒毯来给他盖上，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烤土豆。壁炉的光映着少年的脸，如此平静，岁月静好。 他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呆一万年。 而节目组却大概不这么觉得，他们热衷于搞事情。 后面的大部队稀稀拉拉地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这里，没完成任务的也被工作人员领了回来。 精力旺盛的贺深更是赶在天黑前徒步过来了，走到门口，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搞事的微笑：“明泽在壁炉那边噢。” 贺深会意，悄悄摸到壁炉旁边，准备吓一吓睡梦中的杜明泽，报威压的一箭之仇，却见旁边的唐熠悠悠站起，把剩下没吃完的土豆装在一个盘里，放在了橱柜里，伸出手，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醒了。” 杜明泽睡得并不深，一下子便被叫醒，还有些迷茫：“唐老师？” 然而下一秒，他环顾四周，立刻找到了罪魁祸首：“贺深？！你怎么在这儿？” 突发的意外情况让贺深也有点儿难以招架，不过，他也毕竟是个资深演员，耸了耸肩，表情无辜：“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我过来烤烤火啊。” 他说着，搬一个凳子坐下来，似是烤火的样子，杜明泽气闷，也不好跟他计较：“算了。”他扭过头，声音还有点儿刚睡醒的感觉：“我回房间睡去了，谢谢你唐老师。” “小事。”唐熠微微点头致意，杜明泽也点了点头，拿着毯子回房间睡去了，留下唐熠，对着镜头笑了笑，转身也回房间去了。 这个镜头，被不远处还在看监视器的导演心里发毛。 他怎么觉得……唐熠笑得有点发毛，像是已经看透他们想要强行制造爆点意图呢？ 不过，虽然恶作剧没拍成，拍个这样的“修罗场”，也挺有意思的嘛。不论他意识没意识到，他已经拍到爆点了，毫无疑问，这集的收视率不会低。 节目组拍到最后一个镜头，是贺深独自在壁炉旁烤火，刚刚还被杜明泽无视了的他，心情似乎还挺不错的样子，导演招呼下工作人员拍了个特写，匆匆收了工。 ☆、15 惊喜的早餐 ※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段时间非常讨厌镜头，因为有人说我作秀，说我这么小就有心计，在镜头下装可爱。” 清早，趁着节目组还没开工，杜明泽和唐熠在大厅里随意谈天。 “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就渐渐习惯了，反正讨厌我的人会一直骂我，喜欢我的人却觉得我做什么都可爱。”杜明泽语气轻松地说，忽而，电话响了，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到房间另一侧接起电话，回来的时候神情有点儿沮丧。 “怎么了？”唐熠问。 杜明泽犹豫了一下，没怎么提故意立人设这回事，大致说了一下—— “我经纪人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她看了录像，说我昨天骑自行车那段特傻，要我注意形象。” “你昨天的表现挺好的啊。”唐熠评价说：“并没有表情失控的时候——你经纪人是不是太严了？” “也不是，就是……我经纪人希望我高冷一点啊，就像唐老师你那样……哎唐老师你别笑！我知道我没保持好，可人不还得有点目标才行么？” “你模仿我干什么？”唐熠笑得不行，做一个“收”的手势：“我不是说你不能模仿啊……只是，你本来这样就很可爱，为什么要改变呢？”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杜明泽坦白地说：“男艺人的职业生命要比女艺人长，我总不可能一直在荧幕面前装可爱吧？” “这不是装，你本来就很可爱。”唐熠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杜明泽瞪他一眼：“唐老师，我都二十三岁的人了，再说我可爱我会生气的。” “你才二十二。” “虚岁二十三！” “在说什么啊，大早上的，这么热闹。”就在这时，主持人过来了，摄像机一架，杜明泽顿时进入工作模式，礼貌地跟主持人打招呼：“主持人早啊。” “你们也早，这么早就起床了？”女主持人笑着把大家召集到大厅里：“节目组为大家准备了不一样的早餐噢~请抽取卡片，获得你的早餐吧！” 就知道节目组要搞这一套，他们似乎很喜欢玩玄学抽卡这种流程，干脆别叫“一起来旅行”，改名叫“一起来抽卡”得了。杜明泽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鉴于自己昨天过于活泼的表现，他还是决定稳重一点，挽回之前的形象。 与之前神神叨叨的卡片不同，这次的卡片很简单，上面也就写了菜品而已，也可以互相看。杜明泽看了看唐老师的卡，上面写着“粗麦面包”，然后节目组递给他一盘粗麦面包，果然，这个环节只是开胃小菜，测试一下欧气的？ 杜明泽放下心来，他对自己的欧气还是有点信心的。终于轮到他了，他抽了卡，上面却写着—— 温暖巢穴 ？ 杜明泽心里缓缓出现一个问号，他推测，这大概是类似鸟巢造型的甜品？ 而当他拿卡过去兑换的时候，却听主持人笑眯眯道： “明泽这个菜需要等一等噢。” ？ 什么鬼？ 杜明泽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过了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带着一脸迷之微笑，递给他一盘……末端有些烧焦了的稻草。 ？ 杜明泽告诉他自己，他一点儿都不生气，他要稳重，大不了早上不吃早餐，也不是很要紧。 好气噢，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节目组没有心！这是在针对他杜明泽！ 就在杜明泽疯狂内心戏的档口，唐熠却走了过来，说：“昨天的小土豆，加热一下，应该还能吃——这边的温度低。” ——是啊！还有昨天的土豆，多么明智的唐老师！ 杜明泽感激地在唐老师的指导下打开橱柜，本来放着土豆的地方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贺深有点不好意思地举手，“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来得有点晚了，有点饿，挨晚了见到还没人吃那个土豆，我就把它吃了。” ——贺！深！ 怎么又是他，我杜明泽今天与他不共戴天！杜明泽气得差点上手一脚，还是唐熠安慰他：“面包可以分你吃啊。” 贺深大概也知道自己错了，认错态度良好：“我的也可以分给你吃啊。” 他抽到的是螺丝粉——杜明泽最讨厌螺蛳粉了，这人故意的吧！杜明泽狠狠瞪了他一眼，贺深莫名其妙的，端着螺蛳粉吃去了：“你不吃我吃了啊，可香了。” 眼见着玩够了，主持人才笑着过来介绍：“明泽不要伤心哟，我们节目组挺公平的，绝对不会提供不能吃的东西，你看——” 她拿起一根筷子，挑起那堆杂乱的草，下面掩盖着两粒莹润的扇贝，鲜嫩多汁，香味扑鼻。 “这是这边的特色食品，把扇贝裹在杂草里，放入炭火中快烧，然后取出，这是饮食的艺术，是创意，也是疯狂。”主持人望向镜头介绍道，最后扭头朝杜明泽调侃一笑：“赶紧趁热吃吧！”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自闭这么久？ 杜明泽知道这是节目效果，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不爽。夹上扇贝，咬上一口，鲜嫩多汁的海鲜味伴随着烤制过的焦香，的确算得上美味，这样一来，刚刚被耍的感觉稍稍被冲淡些许。 我果然还是很欧的。杜明泽想。 吃完早餐，接下来的时间便要游览一下当地的景点了。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游览的第一个景点自然就是这里的港口了。 呼呼的海风吹着，节目组把镜头摆到渔船在港口上航行的场景，主持人在呼呼大风吹拂下，大声介绍道：“大家好，现在我们看到的便是这座城市的不冻港了，由于暖流经过的原因，这里虽然离北极圈很近但却终年不冻，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正值秋季，依然有渔船在进行捕捞……” “既然来了，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那么请嘉宾们上船来，体验一下如何捕捞吧！” 杜明泽他们一行人随着节目组上了船，地翻一番沟通之后，渔船负责人点了点头，交待下注意事项，地翻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扭过头来，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捕捞方法：“从轴承这边把这个绳子放下去，往这边拉，然后再拉另一边，升上来就可以了。” 嘉宾们都上手试了一下，主持人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宣布捕鱼开始，节目组极其擅于调动大家情绪，宣布道：“每个小组的中餐就是你们捕捞上来的鱼噢！第一名还有额外加餐奖励！” 于是大家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捕鱼这种活动嘛，极富有成就感，谁不想上手一试呢？ 第一个上手的是一位女嘉宾，一个影视剧小花，她上前一拉，空网子上来了，船长急了，含糊着又是一串听不懂的英语，地翻翻译：“船长让你注意一下，到看见有鱼的动向再撒网。” 女嘉宾点了点头，再次尝试，这次果然捞上来几条小海鱼，她笑：“中午可以加餐了嘛。” “第一次是尝试，剩下的每位只有一次机会噢！”主持人说，于是大家都分外珍惜这个机会，盯着蔚蓝的海水，看它晃悠的波纹，但无奈渔船本身荡漾起的波纹就很多了，大家又都不是经验丰富的渔手，不太辨别地出来，又只有一次捕捞机会，可以说全凭老天爷给面子。 而今天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给面子。 不知道是他们经验不足，还是今天鱼真的不喜欢往这边游，后来几个嘉宾都没捕捞上来什么鱼，轮到贺深的时候，他倒是捞上东西了，惊喜地喊道：“我捞上来了我捞上来了！” 结果提上来一看，竟然是一大堆的水草，杜明泽看他这么倒霉，在后面简直忍不住笑出了声！贺深有点尴尬，退出来让下一个人捕捞，下一个是唐熠，他淡定地上手，观察了一会儿水面，放绳，收网，像个老练的捕鱼人，只可惜，渔网拉上来，最后的结果不太好——只有零星的海草，还夹杂着破碎的塑料残渣。 “现在海域污染严重，甚至连北极圈附近都不能幸免，我们看到的唐老师捕捞到的塑料袋，说不定就是哪位乱扔的结果。”就在主持人科普了一下环保知识的时候，贺深朝他眨了眨眼睛，做个鬼脸，低声道：“别笑我，我有吃的，你还可能没晚饭噢。” 贺深的队友是刚刚那个影视小花，她刚刚好歹也捕捞住了几条海鱼，虽然很小，但也意味着，他们中午起码不会饿肚子。哪像现在，唐熠什么都没捞着呢。 杜明泽不理会他的挑衅，径自走到捕捞的地方，轮到他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出现吧！我的欧气！ 好吧，这么想其实有点中二，不过杜明泽自认为，抽卡这种东西，他一向运气蛮好的！ 网撒下去，手感有点沉重，杜明泽倒也没有欣喜若狂，如果是跟刚刚贺深一样，欣喜若狂地拎上来一堆水草就闹笑话了。他沉住气，用力地转动着罗盘，感觉非常吃力，忍不住招呼队友：“唐老师，过来帮一下忙！” “什么东西啊，三倍水草？这么重的。”贺深嘀咕一句，然而下一秒，惊喜的欢呼将人群包围—— “哇！好大一条鱼！” 作者有话要说：杂草扇贝的制作有参考b站纪录片，北欧半岛游记，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16 中餐 这次的节目效果真的出乎了节目组的预料，本来安排捕鱼的环节大概率是想来点嘉宾体验生活心酸饿肚子的搞笑情节的，没想到有人捞上鱼不说，杜明泽还捞上来一条这么大的鱼。 经过渔民的辨认，杜明泽捕捞到的是一只小型金枪鱼，重量约为10千克，在几个嘉宾毫无收获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地获得了第一名，获赠烹饪鱼的粗盐和柠檬，附赠昨天的土豆若干，捕鱼活动圆满结束。这鱼这么大，杜明泽又不是小气的人，当然是要分给大家吃的，可是节目组阻止了他：“明泽啊，刚刚不是说了吗？鱼只能自己烤，也只能分给队友噢。” “噢，那好吧。”能分给唐老师就行，杜明泽无所谓地把鱼处理好，然后放到壁炉那边去烤，鱼肉散发的独特香味，馋得那边的几个嘉宾纷纷流泪控诉：“节目组不是人啊！强行制造矛盾！” “是运气将我们分离。”杜明泽一边切鱼，一边笑着接了下梗，这下大家活跃起来，开始讲段子缓解饥饿。” “说好的一起当酋长，你却偷偷偷渡到了欧洲。” “明泽啊，你说你上辈子该不会是海王，鱼才那么听你的话？” “我要是海王，那就是吃同类了。”杜明泽笑着回了句，为了不继续刺激大家，他烤好了鱼就端到房间里去了，他的烤鱼技术并不如唐熠那样好，所以鱼头鱼尾的部分都有些焦糊了。想了想，杜明泽挤了些柠檬汁，把其中烤得最好的部分切下来，装进一个盘子里，给唐老师送了过去。 唐熠接过盘子，笑笑说：“今天给你拖后腿了，要是我也能捞上一点，今天就丰盛好多了。” “要那么多干什么，一条就够吃了！”杜明泽摇摇手：“唐老师不用跟我客气，说起来，你还给我烤土豆吃了呢！这难道也要算？” 唐熠微微颔首，笑问：“一起吃？” 杜明泽点点头，从房间里胡乱端了点儿鱼尾巴肉过来，和他一起吃午饭，唐熠看了看他盘子里的，再看看自己盘子里的，挑了挑眉，舀些鱼肉给他，杜明泽摆摆手，含混地说：“别给我了唐老师，我挺爱吃鱼尾巴的，我吐刺贼强！” 他说着，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把鱼尾巴吞了一点，又吐出来，就只剩下排列整齐的鱼刺了，像是一只认真吃鱼的小猫。 “怎么样？这个技能还不错吧唐老师？”杜明泽得意地说，唐熠点点头，笑意放大了。 “是很棒。”他说。 和杜明泽呆在一块儿，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好，看着面前人吃鱼的样子，唐熠忍不住，又开始笑起来。 真的是，可爱到犯规啊。 ※ 杜明泽可不知道这些，反正他觉得自己把鱼肉让给唐老师很酷，吃多刺的鱼尾还会吐出整齐的刺也很酷，帅气如他愉快地结束了午餐，和唐熠道别后，就端上自己的盘子回去房间，路上碰见了贺深，这人看见他就走了过来，杜明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嗨，小泽？”果然，这人鬼鬼祟祟地过来说：“我还没吃饱，能不能分我点儿鱼？” “节目组规定了不能分鱼给组外成员的。”杜明泽冷冷地说，扭头欲走，贺深一把拉住了他：“分我点儿嘛，你不让他们看见就行。” 杜明泽皱了皱眉，目光定格在他握住的手腕上：“放开我。不行就是不行。” “真的是，小时候还追在我后面叫哥，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爱了？”贺深抱怨，“小时候多可爱啊，一条虫子就能吓哭。” 这下子可算是触到了杜明泽的霉头，他挑了挑眉： “想打架？”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我看你就是欠揍！”杜明泽恨得牙痒痒，这人怎么这么无聊，都没互动了还纠缠他，于是他狠狠甩开贺深的手，一个肘击把对方甩开，贺深也毛了：“没人跟你说过不能碰男人腰嘛！” “谁说的？你说的，不好意思，不听王八念经！” “你才王八！” 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你打我的头，我咬你胳膊，简直是毫无章法的小学生打架，唐熠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节目组的人也赶来了，万万没想到都成年了的艺人还有这样劲爆的桥段，看热闹不嫌事大，摄影师赶紧录下这精彩的画面，唐熠皱了皱眉，那厢，杜明泽和贺深早就被人拉住，主持人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要过来找我要鱼吃！”杜明泽依然很愤怒：“节目组不是规定了不同组不能分的么？我凭什么给你啊！谁给你关系好不成？” “还没几年就不认识了？明明当时关系那么好找你要块鱼怎么了？不给就不给，你生什么气……”贺深那边说着，像是理亏了的样子，声音里透露着沮丧。 “不给就算了。”他说。 “本来就不该给。”杜明泽堵他一句。 贺深闷头站那儿，也不回答。刚刚打架时落下的鱼骨头粘着他的西装滑落而下，本来英俊如同优等生的面孔透露着沮丧，看起来……挺喜感的。 就像学校里打架了老师会叫家长一样，这场闹剧最后以节目组联系各自的经纪人而告终。 还在欧洲那边给杜明泽洽谈代言的王姐一个电话打过来，好好数落了杜明泽一顿：“这好在还是我们公司的合作节目，出了事还可以及时止损，你之后在公众场合也打算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家一顿，当什么公众人物？” “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杜明泽不服气，“他好几次挑衅我都没理他的，这次是实在忍不了了好嘛，跟个神经病似的，缠着我！” “好好好，知道不是你的错。”觉得杜明泽生气了，那边又好声好气地哄着：“我已经联系节目组那边了，接下来会让你们分组活动，减少你跟贺深的接触，所以你乖乖呆在那边玩，别怄气了，哈？” “没他我乖得很。”杜明泽哼哼一声，算是回应。 要挂电话之前，王姐忽而意味深长地说：“明泽，我觉得，也许贺深不是讨厌你，他是喜欢你，所以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呢？” “那他就是神经病。”杜明泽没好气地说，哪有这样吸引注意的？小学生都不这样了好嘛？ 眼见着说不通，人精王姐也就挂了电话，又拨通了给了贺深的经纪人：“嗨，真是谢谢您了，这年头，艺人简直比孩子都难带，天天给你挑事情。” “嗨，没事儿，我们家那个也是个不省心的，好不容易劝他有点上进心，去林导那边试试戏，又闹出这么个幺蛾子。”那边也夸张地笑，说：“我一会儿就让贺深过去道歉！好死不死的，惹人家明泽做什么，小学生呢！” “不用不用。”王姐客套了两句，忽而笑道：“我想，我们明泽就这孩子脾气，直来直去的，这事儿也不好配合。我想着炒cp这种事儿吧，虽然说是热度来得快，也不是个正道，还是让他两保持点儿距离为好，这样，我有个戏，可以介绍给他瞧瞧，女主也是著名的带戏好手，好多男星跟他一块儿拍都红了……” “嗨呀！小孩子嘛，打打闹闹不也太正常。”电话那边依旧有些不死心，王姐在电话后的笑容渐渐冷淡下来，电话里却仍然是笑眯眯的，不过，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口气了。 “姐，别怪我说话直，我们陆总，还是满注重明泽这根苗子的，不比你们那边，一个团，韭菜割完一茬儿又一茬儿。这样吧，我跟我们陆总请示一下，要是他同意的话呢那么我们就继续合作，怎么样？”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那边不会同意，贺深经纪人的态度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些车轱辘话：“哎呀姐你说什么，这都谁跟谁呢！您给我牵线搭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这样，赶明儿冬天了，叫贺深给您登门拜年去！” …… 这都哪儿跟哪儿。 王姐在心里无语一阵，爽利道：“你不表态，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这样，我跟节目组联系一下，之后节目把他们两分开一点儿，免得又闹矛盾，跟您添麻烦，就这样，挂了。” 贺深经纪人黄姐还欲说些什么，电话挂了。也是，人家公司的合作项目，人家公司头牌艺人的经纪人，确实要硬气一些。她想了想，打电话给自家艺人，口气就没那么好了：“不是跟你说了嘛，炒cp可以，不要强求！你这样搞的，这朋友都没得做！我一手把你带到现在这个位置，不是让你去耍小孩子恶作剧浪费人脉的！” 贺深被数落一顿，没有说话，默默听着，只等到最后，轻轻问道：“黄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喜欢明泽呢？” “你这是，被外面炒cp的通稿给影响了？”电话那边，黄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一声：“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么就让我实话告诉你——我要是杜明泽，天天被这么撩闲，早就讨厌死你了！” 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了。 ☆、17 爬雪山 “我和贺深的经纪人沟通过，她说贺深十三四岁就去韩国封闭训练，基本没怎么跟人群接触过，后来又一直呆在剧组所以性格上有些幼稚，希望你能原谅他。” 杜明泽翻了个白眼：“他自己的经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王姐那边，声音平静而有说服力：“你先动手的，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今天是没媒体炒，要是炒起来，你就是暴力狂杜明泽。” “好吧，这事的确是我错了。”杜明泽自认理亏，声音软了下来：“反正，王姐你帮忙安排一下，我们之后少见面就行了——他不招惹我，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 “那就好，我跟他经纪人沟通过，会减少你们的接触的！”杜明泽态度软化，王姐那边也满意了，再三强调不要闹矛盾之后，挂了电话。 “见笑了。”杜明泽微微颔首，把电话放回去，转头跟唐熠说话：“唐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节目组通知今天爬山，我过来提醒一下你，记得穿运动鞋，带上雨伞，今天可能会下雨。”唐熠说，杜明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唐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唐熠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出口。 “明泽，我知道你觉得有点委屈，可是公众人物就是这样。” “你这个年纪的普通男孩打一架，可能隔天就好了，亲戚朋友没人觉得奇怪，可是你不一样，贺深也毕竟是个明星，你能明白么？” 杜明泽有点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几眼，忽而明白，唐老师这是在安慰他，是的，最开始的他也觉得自己很委屈，那贺深不明所以地过来撩闲，他为什么不能动手？ 但是这时，他也想明白了。 这事，他的确有错。毕竟他也是个公众人物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这一切都是证据。 只是诧异，唐老师居然还特意来开解他。 杜明泽顿了顿，开口道：“我知道了唐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 唐熠点了点头，离去。 ※ 唐熠的叮嘱后，节目组又派工作人员说了一遍，杜明泽准备好雨伞和运动鞋，果然，如他们所说，第二天的活动是爬山。 “好的，现在我们见到的，就是位于岛屿东北方向的一座雪山，现在是秋季，大家可以看到，山上依然绿草如茵，而我们今天的活动呢，就是爬上这座美丽的雪山。”主持人介绍道。 杜明泽环顾四周，说是雪山，其实山脚下也并没有雪，晴空万里，只看得见山上隐隐有雪光闪烁，辉映着山脚下的绿草，美极了。 “我们的目标，就是在天黑之前，爬上这座山的山顶！”就在他欣赏风景之际，主持人说，“大家请注意安全，爬不动的小组可以联系工作人员请求帮助！预备——开始！” 再次强调安全注意事项后，开始爬山了。杜明泽一向精力旺盛，灵巧地避过某个拦路的石头，一路往前冲，看到后面唐熠，朝他挥挥手：“唐老师！要不我拉你！” “不用！”唐熠朝他摆摆手，似乎不甘示弱似的，加快了脚步赶了上来，这样杜明泽可来劲儿了，一路小跑着往上爬，你追我赶，两人很快到达半山腰。 “也不知道别的小组怎么样了。”杜明泽歇口气，继续往上爬，唐熠紧随其后，他跑的速度太快了，一个不留神，绊倒了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 “明泽小心！”唐熠喊了一声，可是还是来不及了，杜明泽被石头绊倒——更要命的是他磕到的地方，正是前天跟贺深打架伤到的伤口，旧伤被磕到，血慢慢渗出，疼痛带来的酸软感觉，竟让人一时间站不起来。 “应该走慢点儿的。”唐熠说着，走了过来撩起裤腿看了看—— “还挺严重。”他说着，就要扶杜明泽过去半山腰摄影师那边休息，杜明泽却摇了摇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他咧嘴笑了笑：“没那么夸张，等会儿就好了，来都来了，不爬上去看看怎么行？” 唐熠皱皱眉，想了想，从背包里摸出个创可贴来给他贴上止血，问：“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杜明泽万分确定地点头，就伤了一点点嘛，也没摔着腿，他没那么娇嫩。 而唐熠却说：“手给我。” 杜明泽：“哈？” 唐熠依旧皱着眉：“手给我，我扶你上去，要不然，你就干脆别上去了，都受伤了，逞强什么。” “好吧。”在“被扶着上山”以及“被强制送回去”之间，杜明泽还是选择前者，唐熠扶着他，一路爬到了山顶，其实这个山并不太高，不过由于杜明泽的腿伤耽误了速度，最后到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上来了，见到他很惊讶：“明泽受伤了？没去休息？” “小伤而已。”杜明泽挠挠头，却见唐熠一脸严肃地拿着棉签和碘酒过来了：“掀开帮你看看！” “哦。”杜明泽乖乖撕开创口贴，血又慢慢渗出来，唐熠没说什么，拿起面前蘸着碘酒，在他伤口上一擦，杜明泽咧了咧牙——刚刚被刻意忽略的疼痛被无限放大，他忍不住出声道：“轻点轻点。” “知道痛了，刚刚干嘛去了？”唐熠冷声道，杜明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老师生气了，软乎了声音解释：“真的是小伤，要是真的伤得很厉害，那我肯定当时就会留下来啊。” “我这不是想着，来都来了，上来看看嘛。而且唐老师你看，晚上的景色多美啊——”他说着，抬手指向天空。星星点点的星光点缀在这片纯净的夜空里，没被污染过的天空显得格外深远而神秘。 唐熠歇下火气，这还是他少有的失态，为了一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 “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尽量让语调变得平静。 “知道啦唐老师。”杜明泽笑着道歉。 “你不要觉得不以为然。”唐熠包扎完，把绷带塞好，低声道：“看过我的《战地记者》么？当时拍摄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被磕到也没怎么处理，觉得都是小伤，结果到最后，一下雨膝盖就疼，调理了好一阵子才好。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不要顾忌什么半途下山会被说娇气不敬业什么的，名声能有身体重要？” 杜明泽故作轻松的笑脸顿了顿。 唐老师太敏锐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更多，所以面对相似的情景时，才能更加感同身受吧。 于是杜明泽点了点头，态度诚恳许多：“我知道了唐老师，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都这么熟悉了，还要叫唐老师么？”唐熠冷着一张脸，还在帮他包扎伤口。 旧话重提，只是感觉竟然不同于往日。远处，星星安静地闪烁着，近处，唐熠坐在人群边缘的光里，他的脸半逆着光，只看得到他半边健康的手臂，带着一丝炙热的温度，正在帮他包扎。他是如此的温柔，那种温柔并不是来自于表面，而是源于内心。 他太温柔敏锐，以至于能够捕捉到，看似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杜明泽心里，作为公众人物的那一点点的脆弱。 可杜明泽并不很喜欢在人前暴露这样的自己，于是他夸张地咳嗽两声，又变得活跃起来：“好啦好啦，包扎得差不多就行了唐老师，节目组在那边野餐噢，要不要过去？” 唐熠扭过头去，那边果然一副热闹景象。节目组善于制造气氛，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农家乐，可是餐布一铺，几样食物放上来，依然是热热闹闹的。 ——“野餐咯！”他们热烈地欢呼。 “你去吧。”唐熠微微一笑，“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那我回来带东西给你吃啊！”杜明泽巴不得这一声，他急于摆脱现在奇怪的自己，急匆匆地融入人群之中，大家也没注意他奇怪的神色，毕竟爬了这么久山，早饿了，都吃得很开心。 大家热闹地边吃边谈天，招呼摄影师拍下这么一幅有趣的情景留作纪念。吃完了，主持人又拿着喇叭通知大家：“环保人人有责噢，请大家把垃圾收拾好，不要留残渣在山上！” 杜明泽簸着个腿在那儿乐呵呵地收拾，旁边唐熠看不下去，一把抢了过去：“我来。” 杜明泽：？ 眼睁睁见着唐熠过去，把属于他的那份垃圾收好，杜明泽的心里，突然有点沉甸甸的。 “唐老师。” 他小声叫了一句，唐熠转过头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回国之后，可以联系您吗？” “不可以。”唐熠说。 杜明泽的笑容僵住了。忽而，唐熠噗地一声笑了。 “怎么这么呆，都不忍心骗你了。”他笑盈盈地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么？怎么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 杜明泽才忽而意识到，唐老师原来是在跟他开玩笑，也是，这么久了，他们早就是熟稔的朋友了啊！只是那种常见的前后辈礼仪依然影响了他，这又是何必？ 想到这里，杜明泽的笑容也放大了：“回国去看你啊，唐熠哥！” ☆、18 机场接机 不知是不是闲暇的时光太愉快，旅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节目组抵达录制的最后一站——港口。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轮船在运输集装箱，这里虽然是一个寒冷的城市，但却依然有着源源不断的来往贸易，保证着居民们的正常生活。这个终年不冻的港口，是该地的地标景观，也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女主持人介绍道。 镜头精准地定格在蔚蓝的海面上，呼呼的冷风吹着，往下看，几只船只正在装载着货物。这里货流量少，并不如繁忙港口那样拥挤，几只船装好货物之后，陆续驶离港口，消失在漫无边际的海平面上。 杜明泽收回自己的目光，节目组那边，已经准备了一套高脚酒杯，颇有气氛地满上香槟—— “就让我们一起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为我们的旅行干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干杯！” 齐声的祝福声中，杜明泽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居然……就这么结束了么？他感觉，还没有玩够。这里虽然有节目组的摄像头，但总体来说，氛围是轻松而自由的，并不担心像国内一样，一出门就只能鬼鬼祟祟的，总担心会有狂热的粉丝追逐。 这里是自由的，宁静的。 ……这里还有唐老师。 颇为不舍地看了唐熠一眼，发现唐熠也在看他。杜明泽笑了，主动走了过去：“唐老师。” 打破了那种客套的隔膜之后，杜明泽发现唐老师这个人，不仅仅是那种演技派的严肃和温柔，还多了一点私人化的狡黠。就比如此时，他走近了，唐熠拉起他卫衣线上毛茸茸的球，端详了一下，笑：“还挺可爱？” 可爱个毛啊！ 杜明泽心里被混乱的纠结填满，他真的很想问，唐老师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是真的觉得我可爱，还是觉得我像个小孩儿？ 于是他扭过头去，闷闷地说：“唐老师，不要摸我衣服。” “哦。”唐熠有点遗憾地放过了那根线，杜明泽自己刚刚没注意，现在反而在意起来，他毛线球球缠绕在自己手指上，再戳了戳，又弄下来。 忽而，“咔擦”一声，唐熠抓拍了一张，看到他手机屏幕上出现自己一张玩毛球笑得傻兮兮的脸，杜明泽捂脸：“删掉啊！太丑了！唐老师你要拍照的话早说啊，我摆好表情！” “没有，很可爱。”唐熠笑着把照片调出来，还欣赏了一下：“你确定要删？” 杜明泽望向照片里一脸迷之微笑的自己，坚定地摇摇头：“我确定。删掉吧，太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奸诈的节目组全程录像，纵使唐熠真的非常君子地删掉了这张照片，它却早已保存在万千观众的屏幕截图之中，成为当之无愧的表情包No·1，配字千奇百怪—— 【猫猫玩球·jpg】 【不要摸我的尾巴·jpg】 真的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而此时的杜明泽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包已经被保存，唐熠删掉照片后，他的情绪趋于稳定，再次确认：“唐老师，回国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唐熠温和地笑：“随时欢迎。” 杜明泽点点头，傻乎乎地笑了。 欧洲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回顾这次行程，其实也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都是行程很满的艺人，节目拍摄结束之后的隔天，便各自坐上了归国的飞机，离开了这座小岛。餐厅的暖气，他捞上来一大条鱼的惊喜……浮光掠影间，短短一个星期，竟然如此让人回味。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旅行终于还是要结束了。 坐在归国的飞机上，杜明泽望着车窗外的一抹蓝天，心想，没关系嘛，唐老师不都说了，回国之后，他不是还可以找唐老师玩儿？ 想到这里，他望向隔着座位的唐熠，对方同样回给他一个微笑。杜明泽放心了，拿出靠枕，带上眼罩，飞机无声息地划过夜空，乘上这一趟国际航班，他又回国了。 过了一个星期的旅行生活，杜明泽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是个明星，可是一抵达机场，他又登时被这拥挤的接机人群给整得清醒过来。杜明泽的粉丝团“明火”发展了好几年，接机也算是训练有素，都带着各色应援，也没有喧哗，只是等他走近了，人群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尖叫起来。 “明泽！明泽看这边！”离他比较近的女生低呼，杜明泽一脸淡定地走过去，却听见她问—— “明泽！明泽你累吗？” 没等杜明泽回答，却听见她自顾自地回答—— “我知道你肯定累了，因为你已经在我心里跑了三天三夜！” 纵使是听过各种告白，杜明泽还是被这种土味情话逗笑了，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这小小的反应却引起人群更大的声浪，似乎觉得杜明泽吃这一套，粉丝们再接再厉，各种土味情话都来了—— ——“我有超能力，超级喜欢你！” ——“明泽你这么完美，就是有个缺点——缺点我！” 这些话听得杜明泽一方面有点被土到笑，另一方面他又不能笑，只能憋着，不然粉丝太兴奋，人太多，容易躁动。于是他就这么憋着笑，冷着一张脸，在保安的护送下，从vip通道出来，接机的司机极其擅长此道，几次狸猫换太子的操作后，杜明泽终于从追车的粉丝中逃离出来，坐上车，消失在人流之中，也是在此时，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她们都是在哪里找的土味情话！” 他笑得乐不可支，旁边的王经纪人却一脸严肃：“叫你不要离那么近，上次被突然袭击的事情忘记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噢。”杜明泽答应一声，望向车窗外。这次节目组不小心被某个狗仔挖到了落地时间，所以各家接机的粉丝众多，机场方面不得已都增派了警力。窗外，防窥膜倒映出的灯火通明里，他还听见不远处粉丝的尖叫—— “明泽妈妈爱你！”随即被别的更高的声浪盖过去—— “啊啊啊唐熠！” “唐老师也还没走？”杜明泽问。 “你说呢？”王姐疑惑地看他一眼，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你们不是同一趟航班么？刚刚不是唐熠吸引了火力，不然我们哪有那么快走？” 杜明泽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张张嘴，这辆低调的车，甩开人群，朝着杜明泽家的方向驶去。 ※ 王姐有句名言，大意是“等你的粉丝不疯狂，你就糊了！” 反之可得，接机的时候场面如同植物大战僵尸，“一起来旅行”从阵容上来讲，就具有了极高的关注度。 先不提它背靠电视台，还有明日巨星这样的幕后宣传资源，就单节目内容而言，就足以使得各家粉丝提前守候在电视机前了。特别是像杜明泽，他最近都没接什么综艺节目——他私底下生活怎么样？爱吃什么？和谁关系好？ 这些，都是粉丝们会感兴趣的话题。 节目播出二十四小时内，收视率破了电视台往次同类型节目的新高，而且还在不断上涨着，异域风情的北欧景色，神秘的占星人，以及新奇的美食…… 这其中的每一样，都是值得单独拎出来讨论的点。在正统媒体盘点“一起来旅行”的收视率，历数往期历史风光这种无聊的盘点节目时，新锐一点的视频网站上早就满是各种cp的混剪视频了。令杜明泽无限疑惑的是，特么的贺深还阴魂不散！ 他本以为，这种打一架，后面两人一直冷脸的情节，应该没有人会萌了，没想到cp粉们萌得更凶了。有剪刀手直接把贺深找他要鱼吃，两人打起来，然后被众人拉开的情节慢放，加上音乐，那简直就是一段傲娇虐恋情深，连杜明泽本人都看懂了—— “我偷偷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得很确定~” 镜头是贺深在偷瞄他。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神，在说我愿意~” 两人扭打在一起，眼神缠绵，杜明泽甚至从自己愤怒的眼神中读出了嗔怪的傲娇。 杜明泽：？？？ 实在忍不住了，杜明泽吐槽：“这特么的是有毒吧？！” 王姐拿过去，翻了几遍，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还没搞明白么？宣传期都已经结束了，是有人要搞你，才会有这么高热度。这样，我先去联系陆总。” “搞我？”杜明泽简直匪夷所思，“这算哪门子的搞我，强行给我拉cp？” “先不跟你说了。”王姐急匆匆地站起来：“我得联系陆总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尽量别出门——狗仔都盯着！” 杜明泽点点头，答应下来。 ※ “我就说不该答应贺深那经纪人，说什么合作，最后还不都是他们得利？你看明泽最近哪里涨粉了？再看看他，一个二线糊咖，涨了多少粉？”明日娱乐里，杜明泽经纪人抱怨道。 “先不说这些，当初不过是有些交情才答应他们，毕竟之前也帮过忙，现在简直是吸血上瘾了。”陆总沉吟，“我也不是很懂这种新媒体套路，还是年轻人那边思路比较活——宣发部那边怎么说？” “这……”过来汇报的助理面色尴尬，对于这种新生事物，有点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本着专业工作的态度，一五一十地说了：“陆总，他们建议，干脆不要压谣言了，再炒几对cp。” ☆、19 cp事件 Cp粉，是一件非常难以处理的事。当这对cp合作的剧热播时，他们会贡献播放量，剪辑推广视频，甚至应援，狂热得比纯粉还要积极。 但问题在于，他们萌得太真情实感了，以至于其中一个艺人传出别的绯闻，就会被指责背叛。可是苍天明鉴，这两名演员，也许从未在一起过，何来背叛？ 但这不妨碍cp粉们真情实感。 杜明泽的微博下面，已经有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在他和顾白的合照下面评论“什么货色离我家明泽远点儿”以及“贺深让我告诉你离他家老婆远点”的魔鬼评论了，类似的情感还在蔓延。 从微博到自媒体视频评论，他们似乎真情实感地觉得贺深和杜明泽在一起了，依据就是那几个不算证据的视频，早年时期贺深拿虫子吓他，杜明泽在工作人员带领下不甘不愿地和他合照，以及后面的找他要鱼吃，这些莫名其妙地成为了cp粉眼中的“名场面”，是“糖”。 这要换做一般的男女绯闻，公司早就发律师函澄清了，可它又不是，发文澄清只会让路人都觉得你们做贼心虚而已。 “所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让贺深蹭热度，不管这是他公司授意的，还是有人搞我？”杜明泽真的生气了，怎么有人手段会这么脏？ “当然不。”王姐摇了摇头，说着自己都笑了：“宣发部那边年轻人有个新想法，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她低声说着，杜明泽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 “愿意啊，我当然愿意。”他说，“无论是和阿白还是和唐老师，都比和贺深好多了好么？ ※ 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贺深公司那边在蹭热度，还是有人在搞杜明泽，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宣发部里面最精通网络舆情的主管小姐姐已经提出，要不被这团莫须有的混水糊到脸，那就得比他更混。须知，cp粉们虽然真情实感，那也是觉得两人长得帅，人设也好玩，这才萌起来。 那么……要是还有更萌的呢？ 第一轮美颜冲击，由网络部那边联系了几个剪辑视频的能手，那是信手拈来。 青梅竹马风的，有【明白是你】（顾白X杜明泽），歌手X演员，从幼时的第一张照片讲起，到后来的一路相互扶持，一直支持他的唱歌事业，互相倾诉，又彼此打闹在一起，够不够一往情深，够不够带感？ 文艺范儿的，有【明明是糖】（唐熠X杜明泽）从杜明泽和唐熠第一部电影剪起，权且当做前世，变换场景，又变成他在餐厅里弹琴的模样，唐熠望着他笑了笑，夜莺与玫瑰相聚，岁月温柔，时光缱绻。 优美的钢琴声里，屏幕上放大有杜明泽澄澈的眼，如花儿般的少年展颜一笑，对面是一张放在大荧幕上都毫不失色的脸，风度翩翩地拿出了那朵纸折的玫瑰花。 如果说这些还不够的话，下面还有第二轮冲击—— 杜明泽本人贡献了n年前他和顾白一起在游乐园游玩时鸡零狗碎的花絮，虽然很傻，但贵在真实，彼时还在剧组拍摄期间，杜明泽还没有那么出名，出去也没很多人相认，跨年夜，灯火通明，两个人在人潮涌起的广场上对着镜头自拍，跟着人群倒数—— “5！” “4！” “3！” “2！” “1！” “新——年——啦！” 随着人群的欢呼，烟花一个个炸开，在天空中蔓延，大家纷纷许愿，镜头里，听到顾白的嘶吼：“我要成为一个有名的歌手——不！全中国最红，质量最高的原创歌手！” “我要成为一个演技派！”杜明泽也喊。 视频很快结束了，但这个视频的点击量还在不断攀升。纵使是点进来的是路人，也不免为这场景感动。 ——谁不喜爱这种场景呢？ 少年时，我们曾意气风发地一起做梦。 本来只萌贺明cp的，不少都真香了，余下的也不过些带节奏的水军，没办法呀，无论是“明白”还是“唐明”，都太美味了，让人不由得不转粉！一开始的评论风向，在这种刻意引导下，逐渐变成—— “明泽太美味了！这个该死的男人！” “明泽又是什么可爱的万人迷设定！” 以前还有人在杜明泽的剧里ky贺深的，现在回复全变成了—— “只有我萌他和影帝吗？” 或者“青梅才是真爱！” 舆论战大获全胜，甚至连带着作为剪辑素材的唐熠的冷门文艺片和顾白本人歌曲都热了不少，顾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开起了玩笑：“震惊！过气歌手开启第二春，原因竟是因为幼年时期的沙雕视频？” 杜明泽却有些愧疚——“对不起啊，阿白。让你被卷进来了。” “好兄弟就不要在意这些。”顾白倒是看得挺穿：“我做音乐只是因为我喜欢唱歌，不喜欢演戏，又不真是什么不慕名利的世外高人。我要是真的不要关注度，我还混娱乐圈干嘛？” “还有。”他接着安慰道：“我蹭了你的热度，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再说，咱不都提前商量好了么，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怪笑：“还是你觉得跟我搞基掉价了？” “我去，你少恶心我顾白！”杜明泽回怼，两人嘻嘻哈哈一阵，杜明泽心里一动，提议：“阿白，想不想故地重游，我们再去那儿玩一遍？” “出去？”顾白狐疑：“我倒是没问题，反正我也能出去，可是你？你确定你出去一趟不会交通拥堵？” “人总不能被水噎死。”杜明泽说：“我就穿低调点，也不化妆，认出来大不了抵死不承认呗，放心啦，我现在演技精进多了，好几次差点被认出来都化险为夷！” “那好吧。”顾白却依然表示很担心，“你要不还是去经纪人那儿报备一下？” “报备了就玩不成了。”杜明泽表示不开心，其实，他性子里还有一点热爱搞事情的成分，越是不能出去，就越是想要出去，就在这时，他又接到了唐熠的电话：“唐老师？” “嗯。”唐熠说，“回国后一直说找你玩，但又没有时间。今天天气正好，要不要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杜明泽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今天恐怕不行噢，我要和阿白约好了，去游乐园玩。” “我跟你一起去吧。”唐熠淡淡道，“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 于是游乐园一行变成了三个人。三人聚头，望着旁边两个虽然带着黑色兜帽，但明显气质非凡的大小帅哥，顾白都快要把白眼翻过去了：“拜托，你一个人过来就已经够显眼了，你还带一个过来，是怕人认不出你给提示吗？” “嗨，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杜明泽对自己的伪装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而且，我跟唐老师商量过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游乐园这样的场合恐怕是有点困难，人流量太大了，所以我们等下先去餐馆包间吃饭，吃完了各自分开，然后我们在快傍晚的时候汇合！” “听起来挺靠谱。”顾白沉吟，“可是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那就……跑咯？”杜明泽不确定地说，“我之前长跑还进了前三呢！” “杜！明！泽！”听了这没头脑的发言，顾白咬牙切齿，“你究竟明不明白这个重要性？哎，不是，我一个糊咖当时在团里的时候都被教育过，偶像不能随意乱跑，可你倒好，这样跑，你知不知道后果多严重啊？搞不好又是拥堵，再严重点儿，踩踏！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吗？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包厢吃饭算了！” “那好吧。”杜明泽高涨的情绪，却一下子低落下来：“对不住啊唐老师，我是真的很想过去玩的，可是阿白说的也对。我们三个过去，确实不太合适。” “没关系。”唐熠却沉吟，“真很想出去？” 杜明泽摇摇头，笑：“也没有很想。” 只是在他十六岁之后，他就很少在没有公司安排的情况下出门了——人们见到他，要么尖叫疯狂，要么突然袭击，就算是路人，也会过来要求“给签个名拍个照呗！” 寻常人所有的悠闲漫步，结识陌生新朋友的体验，他通通没有体验过。 不过，也无所谓的。反正，现在的普通人不都也大都宅在家不出门，出门就是去包厢吃饭，也不认识新朋友么。 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而且还赚得多，赚了。 杜明泽安慰着自己，咬了咬嘴唇。 唐熠却说：“介意化妆么？” 杜明泽眼睛亮了起来。 唐熠突然明白，那个耸动人心的新闻中，为什么会有人承包整栋市中心大楼为杜明泽庆生。 他有一双茶色的眼瞳，像猫一样澄澈透明，里面盛满了醉人的酒。当他真正开心得开怀大笑的时候，你会觉得全世界都被点亮。 缓下心神，唐熠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三人来到唐熠的工作室，出来时，都换了副模样。杜明泽望着镜子里全然陌生的自己，感叹：“一直听说唐熠老师您工作室里有位化妆师姐姐日常妆造诣极高，几乎达到整容的地步，今天才算感受到了！真神奇啊！” 唐熠笑笑，正欲说你喜欢可以随时来，旁边的化妆师早已被可爱得五迷三道了，拉着杜明泽的手与他亲切交谈：“来，加姐姐个微信，以后你想出门尽管联系我，唉，这么可爱的明泽，竟然不能出门！” 唐熠：…… 作者有话要说：唐熠：看上的对象太受欢迎怎么办，在线等，急！ ☆、20 游乐园之行 游乐园之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这位化妆师小姐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别说路人了，就是杜明泽自己，都不太认得出镜子里的自己，要仔细盯上半天，才能感觉有点儿神似！ 杜明泽玩得很开心；他坐在旋转卡通杯上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还被旁边的小朋友嘲笑了——“妈妈你看，那个哥哥笑得好傻噢！” 小朋友的妈妈过来抱住孩子：“不可以这样笑别人噢，你看你第一次玩的时候不也是很开心？” “是啊。”杜明泽在一旁也认真地插嘴：“我也是第一次玩噢，不可以笑我。” ？ 刚刚还认真教导的妈妈，满脸看神经病的眼神，杜明泽笑得更开心了。 事实证明这专业级妆容的确给力，玩了一路，并没有任何路人认出来他们，杜明泽的心态渐渐放松起来，拿着志愿者发的地图，像是个真正游玩的旅人一样计划安排游玩项目：“我们先去排队坐云霄飞车，然后去摩天轮那边……” “我不坐云霄飞车。”顾白举手抗议，杜明泽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好友跟贺深一样是有点恐高的，于是连忙改口：“那好吧，那我们去玩碰碰车。” “不用了，你和唐老师去吧，我一个人能行，到时候玩完了电话联系你们！”顾白满不在乎地摇摇手，这崽子怕是几年没玩这项目了，好容易有时间，让他爽爽！ 杜明泽也的确很想玩，跟自己好友没啥好客套的，他点了点头：“那好吧，到时候手机联系！” “好好玩！“顾白朝他挥了挥手，自己跑去那边排队去了，杜明泽扭头看向唐熠，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唐老师，您能玩这个吗？” 唐熠笑：“和你一起吊的威亚，你说能不能？” 杜明泽热情的笑容凝固一下，挠了挠脑袋：“那好吧，不好意思啊，唐老师。” 其实，他有点儿后悔，脑袋一热就叫唐熠过来了，人唐老师约他去玩高尔夫这种高雅的球，结果被他忽悠来游乐园不说，还得站在大太阳底下排队。 唐熠心里一叹，小孩儿不禁逗啊，玩笑开大了，就跟他客气起来。 他看看手表，率先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排队吧。” “噢噢！”杜明泽赶紧跟上，排上云霄飞车的队，看着前面呼啸而过的人群，兴致勃勃地评论：“好刺激的样子！” 唐熠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几人一组，坐在一个云朵样式的“船只”上，在轨道间穿行，忽高忽低，忽而甩上去，忽而翻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引起车里人的尖叫。 “的确很刺激。”他笑着附和道。 云霄飞车算是常规项目，排的队并不长，过了一会儿便轮到他们，系上安全带，听着隔壁项目里游客的尖叫声，杜明泽一脸严肃地问唐熠：“唐老师，你害怕不？你害怕的话，现在还可以反悔。”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唐熠笑着回答他，飞车启动，一开始只是正常的七上八下，杜明泽还有精力和人谈笑风生，忽而，马力加大，整个车子似是翻车一般倾斜而下，巨大的动力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从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啊啊啊啊啊！”旁边一姑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停地尖叫，杜明泽咬着牙，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唐老师面前认怂，可是，这种憋着的恐惧，比叫出声发泄出来还叫人难受！ 杜明泽咬紧了牙，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捏出一个红红的指甲印来，忽而，旁边伸出另一只手，杜明泽惊讶地望过来，呼呼的风声中，唐熠朝他眨了眨眼，风声很大，纵使是平时风度翩翩的唐老师，此时也不得不用嘶吼讲话：“明泽！害怕你就牵着！” 杜明泽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上车前说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认怂，他亦大声回应：“不！我不怕！” 仿佛要给他这句大话来个反应，飞车再次大转弯，巨大的惯性让人感觉自己快要吐了，杜明泽的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望着下面十几米的高空，他终于忍不住从众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唐熠抬头望了望天。 ——所以，这是死都不肯牵他的手？ 魔鬼一般的云霄飞车飞了三圈之后，终于肯停下来了。杜明泽摇了摇手，拒绝了唐熠递过来的矿泉水：“我可以。”他坐在旁边的公园长椅上，小脸发白：“你等我缓缓。” 唐熠非常担心，但又拗不过他，只好无奈地拿着水，坐在旁边陪他。好在杜明泽说的可以是真的可以，没过几分钟，他缓过劲儿来，回味：“刺激。真心刺激——比威亚那个刺激。” “要下雨了。”唐熠说。 杜明泽抬头看看天色，天边乌云滚滚，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 “那我联系下阿白吧，时间不早了。”他说着，给顾白打了个电话：“阿白，我们玩完了，你在哪里？” “我在云霄飞车这边！”顾白回答说。 “好，那我们过去找你！”杜明泽答应一声，转头跟唐熠说：“阿白说他在飞车那边，我们过去找他吧！” 然而雨来得比想象中更快，轰隆隆的闷雷过后，雨刷刷地瓢泼下来，迎面跑过几个没带伞的女孩子，妆容花了一脸，看得杜明泽一乐，唐熠却抓住了他的手：“快走！这妆不防水的！” 杜明泽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才是最严重的人——人普通化妆大不了擦擦卸了，像他这样，妆一被淋，雨一停，那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趁着大雨大家都在奔跑，混乱中，杜明泽赶紧抓起唐熠的手，飞奔起来！他们跑到最近的一个卫生间，进去照了照镜子，果然，妆容已经被淋得七零八落了——毕竟，再神奇的妆，也经不起这般暴雨。 “看来，今天的旅行要提前结束了。”杜明泽叹口气，给顾白打电话：“阿白，我们妆被雨淋没了，可能很容易会被发现，你还是先打车走吧，我们分头行动！” 顾白那头也很担心：“那你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人追？” “我们在旁边那个厕所避雨，暂时没人。”杜明泽答道。 “我也在附近，我马上过来找你们！”顾白说着，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杜明泽还欲再说点儿什么，旁边女厕里，出来两个女生，两人在另一边，用那种不敢确认的眼神打量了许久，终于过来怯生生地问：“请问……能签个名吗？” 完了！被认出来了！杜明泽心里一惊，唐熠却在旁边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是了，冷静，只是要签名而已，也未必真的认出来了。而且现在厕所人少，他们马上就要走了，就算被认出来也没什么。 杜明泽压低帽子，瓮声瓮气的：“你认错人了。” 殊不知，对于真爱粉来说，他独特的小奶音比他本人的脸还好认，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两个女生也一听就认出来，又惊又喜：“真的是明泽！” 旁边的唐熠做了个“嘘”的手势动作，两人非常配合，压低了声音，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们不会说的，真的！超喜欢你们的！帮忙签个名吧！” 杜明泽点点头，在粉丝期盼的眼神中，熟练地画了一个日月泽，然后把签名本递回去，两个女生千恩万谢地收好，眼神落到旁边，又是一亮：“唐老师！您也签一个吧！” 唐熠也客气地拿起笔帮忙签了一个，就在杜明泽名字的旁边，两个女生拿着签名本的样子，感觉都快要窒息了，杜明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谁的粉？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都要走人了。瞄到从外面来的顾白，他客气地道别，然后和唐熠一起过去，勾肩搭背地拉着顾白走了。殊不知，后面两个女生手牵手，彼此对视，都快晕过去了。 ——修罗场！ ——三人行！ ——厉害了我的崽！ 杜明泽可不知道两人的魔鬼小剧场，事实上，妆被雨淋花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鬼鬼祟祟地用衣服的兜帽半蒙着脸：“完了完了，这下要是被发现，王姐得骂死我！” “你等等！”顾白拉住他，“像你这样才做贼心虚好嘛！看我的！”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两个口罩来分给他们带上，然后熟练地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晋江路，谢谢！” 几个年轻人机警地坐上了车，一无所觉，殊不知，背后有一个相机探出头来。 咔擦，咔擦，咔擦。 ※ 一无所觉的杜明泽坐上车，不仅没了被发现的惊慌，而且还不用淋雨，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杜明泽连番赞叹：“可以啊阿白，经验丰富啊！” “那可不，我当初那个男团，那可是天天出街都有人追车……”顾白说了一半停住了，摇摇手，自嘲笑：“算了不说了，糊都糊了，要那么多经验也没用。”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这些东西，可是当它成为现实的时候，还是不免让人失落。圈子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渴望关注呢？他也曾经是备受瞩目的新星顾白啊。 一直告诉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可是当真正踏上这条路时，它依然比想象中残酷好多。 ☆、21 忽逢大雨 一瞬间的失神，顾白不再去惋叹这些，笑笑说：“好了，不说这些了。” 窗外的雨连绵地下着，广播电台里，响起温柔的女声：“好的，各位观众，就让我们来共同欣赏一下由顾白演唱的《医》的片尾曲，《医者仁心》。” 慷慨激昂的武侠风音乐里，司机嘀咕了一声，按下了切歌键：“这顾白又是什么人啊，都没听说过。” 车内的人都没有回答，只有电台里，某个恶搞节目的主持人自以为幽默地说：“所以要广交好朋友，人缘很重要噢，你看，顾白没那么有名，有杜明泽介绍，还不是拿下了大电影的片尾曲嘛！” 符合她的，是电台里配乐的夸张笑声。带着口罩的杜明泽转向阿白，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顾白却笑：“早说了，我没事。” 刚好在这是，车停了，他耸耸肩，用一副轻快的语调说：“走，别在外面淋雨了，都进屋去吧。” 顾白说着，掏出电梯卡，摁亮电梯，不一会儿，三人抵达了这处位于市中心的小型公寓，防盗门打开，客厅正对着窗户的地方，摆着一架钢琴，旁边是散落的琴谱，显然它的主人公尚在创作之中。 “平时很少来客人，挺乱的。”顾白说着，收拾一下沙发，给他们递上毛巾和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一下吧，淋雨容易着凉。” “噢噢。”杜明泽一边擦着毛巾，一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琴谱那边：“阿白你那首歌还没有写完？” “嗯。”顾白的目光，最后还是定格在那散落的音符上。 “想了很久。”他说。 他们说“那首歌”，听起来像是什么高大上的传世之作，其实不过是顾白与杜明泽一起分享的一个小秘密。 四年之前，顾白的恋人不告而别，他在剧组旁边的小树林里哭得稀里哗啦，被杜明泽碰到，他当时也不怎么了解情况，于是只好陪顾白喝闷酒。 嗯，准确来说，是他喝酒，杜明泽喝果汁。电视剧里面，失恋的人通常很疯狂，可是顾白没有，他喝醉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流下一滴一滴的眼泪。 可那时候毕竟年轻嘛，不可能释然的。顾白哭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宣布—— “我一定会活得漂漂亮亮的，比他有钱，比他有名，我还要写一首歌来专门骂他，全中国传唱的那一种！” 当时杜明泽使劲儿地点点头，表示支持：“顾白哥你这么优秀，肯定可以的！” 可是，四年过去了，投身歌唱事业的顾白既没有变得更有钱，也没有变得更有名，就连那首说要嘲前任的歌，都迟迟未下笔。甚至于，有时候杜明泽帮忙争取来的机会，都会有路人酸溜溜地说“他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他顾白有一点点音乐上的才华，长得也还不错，可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不就是美貌与才华么？ 顾白自嘲地笑笑，说：“我知道啊，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现在情况已经算好了，起码还有你给我偶尔介绍介绍机会，不算太糊——他们是在酸呢。” 杜明泽点点头，这下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阿白看得太明白，以至于他无从安慰起。 ——安慰他什么？告诉他终究一天会成名么？这语言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只能以自己的人格保证，阿白的歌的确很好听，但他的确也不能保证，这种风格会在市场上流行。 不求名利么？可人在圈子里，终究是意难平。 而旁边的唐熠，听他们两个在这里讲这些鸡零狗碎的，一个过气小歌手的日常，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他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开口道：“也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当然，抓住不抓住就得靠你自己了。”他说，“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正在筹拍一个歌剧的电影版，我觉得对你而言，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说着，转头就调出那位导演的联系方式来：“你记一下，131……”又补充道：“你可以打电话去找他，就说我推荐的，不过这只是个面试机会而已，后面的角色，还得靠你自己争取。” 顾白赶紧谢过，忙不迭地记了电话，又问了一些音乐剧方面的细节。三人寒暄一阵，天色渐晚，雨也慢慢停了，这的确是极其高兴的一天，不仅游了游乐园，阿白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有了点儿眉目。 告别了顾白，出了电梯门，杜明泽再三跟唐熠道谢：“唐老师，真的太感谢您了！” 小家伙还是那么客气，唐熠都有点儿无奈了：“给个机会，结个善缘而已，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干嘛道谢？” 杜明泽却异常认真：“当然要道谢了，阿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改签公司的时候幸亏他帮忙介绍，避免了一大波坑，您帮他，就是在帮我啊！” 唐熠自认为并不是个幽默感很强的人，可是看他这幅认真样儿，还是想逗他：“你就不怕他将来比你红了？” “那挺好啊！”杜明泽回答说，少年的眼睛澄澈又干净，仿佛十几年都没有变，唐熠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了。” “什么？” “早点认识你，好把你这个不排挤同行的心胸宽广的艺人签到我们工作室去啊！”唐熠解释说，杜明泽把头往后让了让，莫名其妙地涨红了脸—— “您可就别逗我了。”刚刚好，杜明泽说完这话，保姆车来了，他眼尖，一眼瞄到车，猫一样窜进车里跑了，跑的时候，耳朵根还是红的，不远处，唐熠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缓缓笑了起来。 而也许正因为他们太高兴了，不远处，某个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人拿起了相机，对准镜头。 咔擦。 咔擦咔擦。 ※ 杜明泽当然不知情。事实上，他正如同往常一样忙碌地工作着。《医》下线时的票房破亿，作为担纲男主角的杜明泽，成功证明了他有在这种商业大电影中担任男主角的能力，庆功会后，片约不断。 王姐再安排日程表的时候，也着重提到了这个：“人林导和唐老师，都是你的贵人，别管多忙，是该抽时间拜访一下的。” 林导倒也罢了，唐老师的话，杜明泽其实觉得，不用搞得那么正式，毕竟他们是朋友，再三道谢反而显得生分，可是经纪人不许—— “照你说，人家还帮你朋友介绍了工作，提携了你这么多，这上门拜访一下，是礼貌问题！” 杜明泽被说服了，于是，在某个终于挤出空闲的下午，他预约好时间，便带着礼物登门了。可是，他一带礼物的，居然还抵不上唐熠一主人提供的东西多。 “我真的没那么爱吃零食的，真的。”嘴里这么说着，眼睛望向这一桌子的草莓糖，草莓果子，草莓奶昔，草莓本身，杜明泽眼睛都直了：“这季节，唐老师你从哪里找来的啊！” “知道你要过来，我提前让助理买的。”唐熠笑笑说，“进口水果店里有很多草莓的，本来就是大棚种植的水果，没有应季这种说法，怎么，你这么爱吃，反而不关注么？” “也不是天天吃。”杜明泽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挑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沁甜沁甜的：“我还是要克制一下啊，草莓虽然热量不算高，但是吃多了也不好，反季节水果嘛。” “说的也是。”唐熠点点头，“我之前去浙江那边，有种植奶油草莓的，夏天可以带你去，应季的，现采现吃，应该还不错。” “哇，好想去。”杜明泽憧憬一下，随即又摇摇头笑了：“我们两个去？唐老师，不是我说，恐怕还没下高速，整条路都堵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唐熠笑了，摇摇头，不可否认，杜明泽说的就是事实——他们两要是敢去这种安保等级不高的户外，那就等于是在制造交通拥堵。 想到这里，杜明泽叹口气：“我真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什么宠物大熊猫，又不会卖萌，有什么好看的？屏幕加上各种发布会现场上看的还不够多吗？” “是挺好看。”唐熠望他一眼，开玩笑：“也会卖萌。” 杜明泽瞪他一眼：“聊不下去了，告辞。” “好了，不聊这个了。“也不好逗得太过，惹得小孩儿生气，唐熠放下草莓饼干：“回国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是有点商业机密类型的问题了，不过既然是朋友，杜明泽还是告诉了他：“之前一个代言，然后还有两个杂志采访，新接的一部戏，还在谈。” “那你还是挺忙的啊。”唐熠点点头，问：“我这边有个艺术片的项目，主要讲画家文森特·梵高，你有没有兴趣来客串一下？” 杜明泽愣了一下，接下来被巨大的惊喜和喜悦包围——要知道，唐熠近几年主演的艺术片，在国际上就没有不获奖的，最次也是拿个银奖回来！而带他出镜，简直是在用自己的口碑提携他了！ “当然可以，谢谢唐老师！”杜明泽赶忙点头道谢，错过这种机会，王姐可能要杀了他祭天的！ “这倒不用，瞧你客气成什么样。”唐熠好笑地摇摇头：“事先说好咯，我在拍这种片子的时候，脾气不怎么好，你得事先准备一下，把剧本吃透，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我哦。” 怎么会！他的目标，不正是做一个在演技上有所精进的演员么？杜明泽积极地表态：“唐老师，您先把剧本发给我吧！” “其实现在还在筹备阶段。”唐熠说，“我先把梗概发你一份吧，后期还会有修改，记得别泄露了。还有，给你经纪人说一声，明天过来签合同。” “好的！” 就这么一锤定音。而就当杜明泽拿到这份邀约，回去联系王姐时，对方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开心。 ☆、22 唐熠的新电影 “明泽，你究竟有没有关心过业界新闻？”她冷笑：“一开始看你那唐老师对你好，我还真以为是前辈对晚辈的提携，现在看来，这是给他的扑街电影找个片酬少的接盘侠呢！” “为什么要这么说唐老师？”杜明泽皱了皱眉，“唐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王姐冷笑，调出一片报道—— “自己看吧。” 杜明泽拿过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 在网上搜索，果然，这部电影暂定名为画家的电影，业界普遍不太看好，纵使它的导演曾经在国际上获奖，纵使是他的主角是演技精湛，普遍被业内承认的唐熠，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的主角，叫文森特·梵高，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欧洲画家。亚洲人扮演欧洲人？这听起来就有种劣质的古怪感，更为激进的传统文化电影从业人员则表示——你唐熠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演技这么充足的资金，我们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历史，随便选哪一个不够你拍的，偏偏要拍一个外国佬？我看你是在国外喝洋墨水喝习惯了，只晓得迎合外国人喜好和审美！ 在这种时候，唐熠各项国际奖项，似乎又成了一个被攻讦的资本。虽然电影批评家们碍于他过往贡献的精彩荧幕表现，没有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但恨铁不成钢，是普遍的共识——上下五千年名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选一个这样的角色？ “所以，明白了吧？你是要过去演个配角，那就是把自己往雷剧火坑里送。”王姐冷笑道。 “可是，我要是不去演，那唐老师呢？”杜明泽反问，“他还准备担纲制作人，还要当主角，岂不是更惨？”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自己选择要拍一个注定扑街的电影，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你要是想他别那么惨，劝他别拍得了。”王姐一脸冷漠，“明泽，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来谈一下广告代言的事，然后各自回家睡觉比较好。” “可是……” “没有可是。” “我不管！”杜明泽咬牙：“无论如何，在这种大家都不看好的时候，我更应该支持唐老师了！” 王姐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他——就是每次杜明泽做出幼稚决定时她的那种眼光。 “anyway.”她耸了耸肩，祭出那句经典名言：“明泽你要是坚持的话，就去跟陆总谈吧。” 去跟陆总谈就去跟陆总谈。杜明泽第二天一大早就预约了，来到总裁办公室，和陆总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对方沉吟一下，居然轻易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别的工作明泽你还是得保质保量地完成。” 得到准许，杜明泽顿时开心了许多：“谢谢陆总！”他就说嘛，有什么问题！ 而另一边，经纪人王姐也联系上了陆总，语气显得有些急切：“您难道不知道吗？这场电影，很可能是唐熠投资制片上最大的一个滑铁卢啊！何必让明泽浪费时间去参与这种项目？” 陆总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接下来的日程，头也不抬，悠悠道：“你也说了，明泽只是浪费了一点点时间去参与这个项目而已，他并没有浪费任何金钱。况且，如他所说，就算这个项目失败了，也让他们的友谊变得更‘坚固’，难道不是么？” “您是说……”经纪人王姐瞪大了眼。 “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算是项目扑街了，这点客串的时间，换取和唐熠的私交，也是笔划算买卖了。”陆总微微一笑：“况且……” 况且，杜明泽那傻孩子还是要保持同等的工作量，甚至对他感恩戴德，这样不是更好么？ 微微一笑，他也并不说透，就着公司股票k线的盈盈绿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同样的时间点，唐熠接到林导的电话，对方叹了口气，告诉他：“小唐啊，不好意思，我仗着我这张老脸拉到的投资，事到临头要签合同了，人家又反悔了。” “没关系。”唐熠顿了顿，“我可以追加一些资金。” “小唐啊，不是我说你，虽然我也很喜欢这部片子，但是……你确定要拍？虽然说，这片子你演的话，演员片酬倒不是问题，但特效那边花钱，到时候播出来宣传噱头少，观众不买账，根本不进电影院看片，就算是拍得好了，又有什么用？这种亚洲人拍的欧洲人自传，在国际电影节上想拿奖也尴尬——你是知道他们审美的，要是传统中国风，还容易拿奖些。” “那么。”唐熠笑问，“您是为什么要接这片儿呢？据我所知，《医》之后《艳后》剧组给您开的价，比我这个两倍不止吧？” “唉。”林导叹息一声：“你还不知道这些？我一年到头拍商业片赚钱，不就想拍点儿还有点儿艺术价值的小众片子么？人生活在世上，除了赚钱，还不能有点儿自己的爱好了？” “那么，我的答案也一样。”唐熠笑笑说，虽是轻松的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们能欣赏是再好不过，要是他们不能欣赏，那我也要拍。” “算了，拗不过你。”林导摇了摇头，“我回头把《医》那边的摄影骗过来吧，还能省点儿钱。就这样，细节之后再聊，拜拜。” “拜。”唐熠笑着，挂了电话，笑容却渐渐消失了，他打量着手机，正准备放回去，电话又响了，是杜明泽。 “喂，明泽，有什么事吗？”唐熠问。 “是电影的事。”杜明泽一五一十地答道。 唐熠心下了然：“你们公司不让你参演？那没关系的，本来这片也不是什么好片，可以下次再合作。” “不是！”杜明泽那边急促地否决，“唐老师，我是说，不要给我片酬了！” 唐熠惊讶地挑了挑眉：“明泽，别任性，先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吗？公司知不知道？”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但是公司也是知道的。”杜明泽那头，似乎有些紧张：“唐老师，我知道电影的情况了，我想帮帮你，可是我又没什么别的能力——我今年片酬还押着，经纪人不准我投钱——所以不要片酬，大概是我所有能帮的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唐熠笑了，在这一整天的唱衰声中，他终于听到了一个支持的声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杜明泽的朋友对他的第一个形容词不是“可爱”，而是“讲义气”。如此无条件的支持，的确算得上是，讲义气到可爱。 “明泽。”他忽而轻笑一声，电话音质太好，仿佛就在耳边呵气，杜明泽莫名脸红，拿开话筒：“什……什么？” “我好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啊。”杜明泽呆呆地拿着话筒，不知如何回应。 他似乎被撩了。杜明泽脸慢慢地红起来，半晌，干巴巴地回应：“明年可以一起看。” 唐熠也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 秋季回国后的工作是异常之忙，分配给《梵高》的时间并不多，杜明泽只能抽空自己看剧本。说是剧本，不如说是创作手记。没错，这部在筹备期间就被无限唱衰的电影，还有个让人难以吐槽的点——到现在剧本都是半成型状态。 一般的剧本，就比如《医》，即将拍摄时，拿到的剧本都是故事线非常清晰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他们的爱恨情仇，都明白地写在那里，等着演员去揣测，领悟，演绎。 而《梵高》却并不是这样，与其说它是个剧本，不如说它是个创作笔记，上面只有一些概述，有不同颜色的笔记。 纵使如此，怀着对唐老师的信任，杜明泽还是认真地看了下去—— 梵高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童年，在压抑中成长。创作期，明朗却羞涩。疯癫期，混乱而自卑。时长最长的应该是创作期，他的所思所想，他与知己的相遇，又因为观念不同而分别，这导致了他的疯狂。他的本性开始又纯真转为病态。 这是林导的笔迹。 我们打算用油画的方式来呈现场景。由现实变为油画，然后油画的某个点缩小再扩大，转场后就是下一个阶段，色调上也要相符…… 这个笔迹杜明泽不认识，从观点上来看，这么注重光影画面，大约是摄影师。 紧接着的一个笔迹就非常熟悉了，那是唐熠，只见他写道—— “梵高后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这是有些难以处理的地方……他究竟是疯得什么人认识人呢，还是只是激动的时候会狂热到疯癫？我认为是后者……” 这如果是一段影评的话，杜明泽会认为这文本写得非常优秀，毕竟就连他这个尚未参与的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种盛大，热烈又疯狂的画面，可这是电影。所以，他怀着可能会被吐槽没文化的风险，打电话过去给唐熠：“不是……唐老师，恕我直言，你们这究竟是要拍什么？我要演什么？我弄不明白啊！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个更清楚一点的剧本，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想拍什么，怎么期待观众会明白呢？” 唐熠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不用担心。”他说，“你怎么这么心急，这才开头啊。” ☆、23时光里的白玫瑰 挂了电话，唐熠的笑容淡下来。他的境况，并没有他跟杜明泽所说的那样轻松。 《梵高》的拍摄，依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初片送审后，没有予以通过，林导删减了一些关于割耳朵桥段的描述，再次送审，却依然没有通过。 林导很焦急，到处打听，最后终于打听出一个名姓来——唐氏娱乐。圈子里巨鳄，很多娱乐公司的股东大会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种级别的人要为难一部片子，再简单不过了。林导纵使是在圈里有些名气，此时也未免有些束手无策。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叹息着，非常无奈，“这位听说也挺低调，不混圈，也不包女明星，怎么就偏偏为难上我们这电影？” 唐熠不语。 傍晚，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了看手机，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几年没打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中音：“喂，哪位？” “我是唐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您最近是不是比较闲，还有心思管我？” “怎么跟你爸我说话的！你看看你，像个样子嘛！”电话那头，骤然暴怒，却又迅速压抑而下，冷哼一声：“当初不是说挺能耐么？不是离开家不需要任何帮助么？怎么，不行了？” “没有不行。”唐熠听见自己古板无波的声音，“只是您要是刻意为难的话，恐怕还真有点问题。” “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唐父冷哼一声，“你那个电影那么大篇幅讲同性恋，题材又生僻，怎么过得了？我看你当戏子倒也罢了，还偏偏拍些东西叫家族蒙羞！” “好的，谢谢您。” “不过，我现在姓唐，我想，我做什么，应该也与家族无关吧？”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唐熠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是如何的震怒。 是了，是他想岔了，纵使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力量也绝对不会大到一句定生死，归根到底还是电影内容里有些桥段的确不太合适。明白了原因，他便打电话和林导沟通一番，两人又约着编剧，删删改改。 纵使如此，外界依然是一片唱衰的声音。杜明泽接受采访的时候，也会被cue到—— “听说您参演了唐熠老师的新戏，周所众知，这部电影的前景似乎不太乐观，您是否友情出演呢？” “我再次声明。”镜头里的杜明泽，显得有点生气，“唐老师这部电影是一个非常好的尝试，大家不要还没看过成片就否定，好么？” 唐熠关闭采访节目，笑了。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呢？ ※ 春天，冰雪初融的时候，《梵高》剧组终于筹措完资金，开始动工了。开工的第一步，林导先请美院那边的师傅，花了很多时间去画一幅画，看着那画面一一在画纸上呈现，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剧本中诗意的描写—— “他喜欢用红色的颜料画花，鲜艳的，血腥的红。胭脂虫的红，人工染料的红，涂抹在花朵上，娇艳又明丽。其实他知道，红色极易褪色，过不了多久，这些花朵都会被光线照射得分离；但他却又的确喜爱这种，透支生命般的红。” 红色的颜料是容易褪色的，梵高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固执地偏爱这种红色。历史上，没过一百年，这些红玫瑰就褪色为白色，要不是有化学家考证，怕是一辈子都会被认为是花瓶里的白玫瑰。 而电影里也将复现这一点。这殷红的玫瑰，不久之后，将在特效制作的屏幕上渐渐褪色为苍白。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有点儿发昏，杜明泽坐在小马扎上等戏，面前是几台摄影机，唐熠在屏幕前细致地画着，此时的他，有种别样的魅力，他的眼睛专注有神，仿佛里面有两簇热烈燃烧的火焰；他拿起画笔的样子，安静却又狂热，提笔勾勒轮廓，再细致地加上颜色细节…… 杜明泽这才知道，唐熠是会画画的——虽然画的并不如世界名画那样好，但画纸上，的确留下了火焰般的花朵。 “卡！”林导喊了一声，这个场次拍完，场务助理提醒道：“明泽，到你了！” “噢，好的！”杜明泽答应了一声，小跑过去。这是一个类似斗画的场景。好友相聚，便即兴以桌上的花为主题进行作画。 杜明泽饰演的青年画家高更带着画箱，走入镜头里。梵高停下笔，朝这边扫了一眼，又继续在专注地在画布上涂抹着。高更也不打扰他，就在一旁，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阳光洒进窗户里，寂静无言，唯有两只画笔，在画板上轻轻舞动着，镜头给到两人的眼睛，都是同样的专注。 半晌功夫，“高更”也作画完毕，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画作，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我喜爱我这个朋友对于色彩的运用，他的色彩是那样明丽大胆，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别具一格。”杜明泽的语气里，充满了饱满的欣赏：“我想尝试一下印象派的画法……也许我应该试着在作品中更多地表达我的感情，就像梵高的花朵那样强烈的感情……” “卡！”林导说，“下一场！” 这一天主要拍摄的就是梵高青年时期与高更来往的片段，整体的氛围是轻松而又愉快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是艺术家最为愉悦的时刻。唐老师的演技炉火纯青，望向杜明泽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在他的带动下，杜明泽觉得，自己也似乎能够把握一点高更的那种，来自于一个理智派克制的欣喜。 “野史上的确说过两人这段时期有情愫在。”吃饭的时候林导还在遗憾，“可惜我们为了过审不能这么拍——” 旁边的编剧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道：“处理成爱情反倒落入俗套了，还不如知己之情，多好啊，艺术上的赏识，比性上的吸引高级太多了。” 林导却是摇头：“你不懂——到底太年轻，中国有句话叫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都到这种地步了，爱情或者知己情，有谁还分得清楚？” 大佬们说话，杜明泽就坐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地听，恰巧这时候唐熠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奶茶，在他的身边蹲下，问：“在听什么？” “林导他们在讨论剧情的问题。”杜明泽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理所应当了，赶紧不好意思地放下奶茶：“谢谢您。” 唐熠却晃了晃手，自己也拿了一杯，坐在小马扎上陪他一起喝。傍晚，凉风习习，远处的灯辉映着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唐老师就坐在他身边，目光汇聚之处，眼神很温柔，如同身边的风。 剧组特供的奶茶是特意制作的低糖版，杜明泽却喝出了一点甜。 “明泽，感谢你能来。”唐熠低声说，“我很高兴。” 他的语气坚定又温柔，和着这夜晚的凉风，如同轻柔的手，抚摸着柳絮。杜明泽的耳朵又悄悄地爬上粉红色。 “没关系。”他脱口而出，却又立刻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是……我是说，能和唐老师一起拍戏，一起学习，那是我的荣幸！” 唐熠终于，忍俊不禁，笑意蔓延到眼睛里，低低地笑了起来。 ※ 可惜的是，纵使杜明泽真的很荣幸，也纵使是真的想跟着唐老师一起拍戏，他却还是要奔赴别的剧组了——一个当红小生避免不了的就是轧戏，毕竟公司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不可能让他这种每一秒都是时间的当红小生去浪费一整段时间在客串一部电影身上，即使这部电影制作精良，呕心沥血。 那还是一部现代风的青春偶像剧，杜明泽拍了一个多月，再次赶回来客串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他终于明白前辈的告诫了，在几个通告交叉进行的时候，除了忙之外，真有种全世界被切片的恍惚感。 “卡！” 又一次Ng，林导皱了皱眉，现在拍摄的是梵高后期，梵高与高更两人的观念发生了重大的分歧。梵高对于艺术的追求是热烈的，纯粹的，而高更却并非如此。须知，作画只是他的兴趣爱好，而他的正业，则是一名证券经纪人。 主演唐熠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杜明泽本人，却始终无法进入状态，明明只是场观念不合的戏，却总是表情不到位，神色恍惚！要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演员，林导几乎要和别的老一辈一样觉得，这一辈的新人，是真的不够敬业，演技不太行！ 皱了皱眉，他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对着片场的工作人员叫道：“各就各位，准备——1,2,3，action!” “等等。”唐熠却走上前来，低声道：“林导，先拍我别的戏吧，我想，明泽也许需要休息一会儿。” “怎么？他比你这个影帝还大牌？”林导这下是真有点生气了，虽然是熟人，是朋友，但是接下这个活，就得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吧？ 唐熠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林导，我看了明泽的时间表，昨晚十二点他还在赶通告——一共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您就让他睡一会儿，先拍我的吧。” “你倒是心疼他，谁还不是那样过来的。你当初熬的夜还少么？”虽这样说着，林导还是妥协了：“各单位注意——先拍后一场，各就各位——预备，action!” 作者有话要说：轧戏，是一种网路用语，是指那些艺人在同一时间接拍多过一部戏。 关于电影中颜料的解读，有参考知乎用户白赟昊的专栏文章《“但绘画像花朵凋谢一样地褪色了……”——后印象派画作中的颜料降解，以梵高为例》 关于梵高的生平有参考百度百科，但桥段和台词，包括两人不和的原因，都是我自己基于这些桥段编的，不要当史实哈。 ☆、24 关系如何 影响到所有人的进度，杜明泽也很抱歉，可他实在太困了，还没跟唐老师表达清楚谢意，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睡醒之后的杜明泽觉得自己精神好了许多，赶紧要求继续拍，简单的补妆过后，这段好友决裂的戏码开始了。 “第七场第三镜，1,2，3，action！” “你怎能不专注于艺术！” “我对此感到失望，我的朋友。也许，我应该称你为‘星期天画家’，高更先生。” 高更没有辩驳，背起画板，离开了曾经的画室，走向更加繁华的尘世，西装革履，是最精明的生意人。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忠于艺术！”梵高生气地叫道。 而高更只是扭过头来，同样冷冷地回敬道：“那我祝福你，梵高先生。但愿你在沉浸艺术，穷困潦倒时，上帝他老人家会因为怜悯艺术家而赐给你一个硬币。” 这句刻薄的话从杜明泽嘴里说出，强烈的道德不适感让他几乎要立刻出戏，而他终于是出于演员的职业素养忍住了——他看见那个瘦削而佝偻的身影，背着画板，继续藏匿于他的艺术之中。 他有一双悲哀而偏执的眼睛。 “过！”导演叫停，杜明泽的唯一的一场重头戏终于过了，他感觉轻松了许多，喝口水，正打算去跟唐老师道个别，林导却拦住了他。。 “明泽。”他摇摇头，“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杜明泽一愣，转头望过去，忽而意识到不对劲儿来——按理说，他们是熟悉的朋友，就算他不主动过去，唐老师也会过来，温和地跟他打招呼。 可是此时，唐老师却只是专注地坐在画室里涂抹着他的画，似乎意识到他望过来，两人对视，他的眼里，还有股刚刚入戏时的悲哀。那是深入骨髓里，对于背叛艺术者的不齿。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杜明泽脑海中，他惊骇地问林导，连尊称都忘了用：“你们……你！” 林导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明泽，乖，拍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可是！”杜明泽气不忿，这算是什么？大型邪教现场？在场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去默契地不打扰唐熠，不让他出戏，维持这个状态继续拍摄，可是这样真的好么？这种对精神上的损伤，真的不能算另一种形态的工伤？ 他几乎想要立刻冲上前去告诉唐老师，休息一下，清醒一下，你不是悲惨到死无人欣赏的梵高，你是唐熠啊！是很多人喜欢的演员！可是理智让他缓上了几秒，林导拉住了他。 “明泽。”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说服力，“你现在去打扰他，不是添麻烦是做什么？本来入戏出戏就难，让他保持这个状态，一次性拍完岂不是更好？难道你觉得，不停地入戏出戏，对他的损伤会更小？” “我们这个电影，本来就资金紧张，每一秒的拍摄时间都是金钱，能更入戏一遍过，就更快能拍完，你能明白吗？” 这个理由太强大，杜明泽终于还是被说服了。更何况，他自己也理亏——他刚刚睡的那一个小时，也浪费了剧组不少的时间，现在不赶进度，等下个月底估计都拍不完。 “那好吧。”他说，“不过林导，我觉得，这样拍戏，对演员的损伤确实不小，还是少用吧。” 林导叹口气，笑：“傻孩子，你真当人人能用这个方法？我现在让你入戏，你入戏的了么？” “也就是唐熠这个戏疯子，能这么快入戏了。” 他说着，摆摆手，示意杜明泽自己去忙去了。而杜明泽在那边呆呆地看着，直到被经纪人叫走，依然有些担心。 唐老师……真的没问题么？ 这么入戏也就罢了，偏偏演的角色，后期还有精神疾病……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安。 可就算是不安，也没有多大办法。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友情客串完《梵高》之后，他的日程表就越发紧凑了，很多时候，都是凌晨才睡觉，根本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有了个休息的时间段，又被安排去拍杂志，要去探班的话，那得又是十一二点了。 “明泽，我跟你说过的，你难道忘了？”旁边的王姐看他依然在画时间表，摇了摇头，叹息道，“在圈子里，有一句非常实用‘只扫自家门前雪’，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操心那么多别人的事，你操心得完么？” “可是……” 可是唐老师他，并不是一般的朋友。他从心底里这么觉得。 不过杜明泽显然也知道，这话跟王姐说也没用，于是他只是笑着说：“本来我把这杂志广告拍完就可以休息了嘛，怎么不能过去看看他？” “随你。”王姐看了看自家艺人明显的黑眼圈，在心里叹口气：“拍完了差不多晚上八点多吧，你昨天晚上凌晨睡的，不去补觉跑过去探班——反正我是管不着你，你自作自受。” “好好好，知道王姐是关心我。”杜明泽打了个哈欠，继续嘴硬：“我这不还不困嘛！” 王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杜明泽识相地溜过去化妆了。 今天拍摄的主题是“商务而休闲”，王姐不知道这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题，用黑西装去搭配运动鞋，整得叫一个不伦不类。还好，自家艺人的颜值依旧能打，即使是在昨晚通宵的状态下，聚光灯下，穿着正式英挺西装的男孩儿，头发蓬松，眼神迷离，硬是和脚上那双运动鞋有了种诡异的协调感。 “好……再来一张……对，就是这种慵懒的高级感！”摄影师非常满意，“这个角度，笑一下！” 王姐在旁边看着，她都懒得吐槽自家艺人所谓的慵懒感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了。 一番拍摄下来，果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再三确认了自家艺人确实要过去后，王姐无奈了：“那你就自己去吧，我反正是困了，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拜。” “嗯嗯！”杜明泽求之不得，这种私人性质的探班，确实人越少越好，免得弄得兴师动众，像是单位联谊。他开着车顺道去买了些夜宵，驱车去剧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剧组那边打着灯，还在拍今天最后一场戏。 昏暗的夜色，正好对应适合拍昏暗阴郁的布景——这是梵高后期的场景——唐熠老师越发得瘦了，就像是剧中人一样，他似乎也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奉献给了演艺事业，如同那团向日葵，在熊熊燃烧着。 众所周知，梵高后期是有精神疾病的。而唐老师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也像是精神方面有了些问题。 他恍惚地走到画像前，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我亲爱的朋友高更！我亲爱的弟弟提奥！” 紧接着，他忽而拿起一把小刀，刺向了自己的耳朵！ 杜明泽终于忍不住分奔而去，打掉了那把小刀，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的响！ 然而，唐熠只是笑着扫了他一眼，很快又捡起刀子，收好，重新进入状态之中。林导倒是很快赶来，哪怕平时是和蔼的长辈，也有点生气：“明泽！你做什么？” “林导？”杜明泽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你们就要看着他割伤自己的耳朵，剧组疯了吗？！” “我看你才是疯了。”林导皱了皱眉，指了指旁边的刀子：“假的。” 他又指了指唐熠的耳朵：“硅胶的——你没拍过戏？” 杜明泽愣了，定睛一看，果然，刀子是没开锋刃的那一种，真正留下血液的，是唐熠耳朵上硅胶里的包浆。 这其实是常规的拍戏操作，可是那一幕那样真实，他恨不得立刻冲向前去，打掉那把伤人的刀。 还好，杜明泽冲过去的时间不算早，不至于影响镜头，林导检查了一下录像，发现基本没问题之后，就宣布今天下班了。 杜明泽提着东西，在剧组的大型探照灯下发现了唐熠的身影，他刚准备走过去，给对方一个惊喜，却又忽而愣住了—— 灯光下，唐熠正在低声和提奥的扮演者说些什么，神色温和而平静。 杜明泽看过剧本，剧情上，到了后期梵高已经疏远了好友高更，和他的弟弟提奥更加熟悉一些。 ——所以，唐老师会不会已经入戏，以至于他这个“高更”过来探班，反而会碰一鼻子灰？ 费了好大力气过来片场这边，真正要过去时，杜明泽居然踌躇起来。 而就在此时，唐熠显然也发现了他，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低声道：“那么担心我？专程来看一趟？” “嗯。”杜明泽低低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眼前人的状态——唐熠似乎是变瘦了，但一双眼睛依然清明，温和地看着他，不像是被戏所困扰的样子。他略微松了一口气—— “唐老师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拍戏是这样，拍完就走出来了。”唐熠温柔地笑笑说：“其实，你这样也好。拍戏这种事，努力了，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愉快，反而充满了痛苦。” 说到这茬儿，杜明泽又担忧起来：“唐老师……” “不必担心我。”唐熠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神忽而变得神秘而悠远：“来说说你。” 杜明泽一愣：“说我？说我什么？” “说你。”唐熠嗤声一笑，那双充满魅力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光：“特意来看我？” “是啊。”杜明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关心你嘛，因为是朋友。” “是嘛？”唐熠追问：“这么晚了，费这么大功夫来看我，只是朋友？” 他的眼神太直白灼热，杜明泽隐藏在心中，微不可察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真的只是朋友嘛？他问自己，也许并不是吧，就算是讲义气的朋友，偶尔过来看看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担心这个人饿不饿，还给带了夜宵？ 所以这不仅仅是朋友了，似乎比朋友更近一层，所以这是什么？ 杜明泽想着，在那无声的目光里刚刚还在耳朵根的红色迅速蔓延，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烧成了一颗火球，困窘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唐老师……那可是长辈啊，能有什么？ 还好，林导及时赶到，给还在怀疑人生中的杜明泽解了个围：“唐熠？在和明泽聊什么？我准备给《梵高》报个奖项，你看怎么样？” 杜明泽是巴不得这一声，赶忙跳出来：“啊……您和林导慢慢儿聊！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唐熠却也并不逼他，温和地笑笑。 “明天见。” “奇了怪了，唐熠你笑这么荡漾干什么？有小姑娘？”林导纳罕，随即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说一下申报奖项的事情……” ☆、25 委屈 杜明泽得感谢林导那天不明就里的插话。因为他也弄不清楚，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太奇怪了，以至于他当场困窘地落荒而逃。 还好，他也并不是梵高的主演，拍完相应镜头后，要避开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毕竟只是客串，有心去探班，也不过只能去寥寥数次而已，现在刻意避开，更是为了别的事情忙到马不停蹄。 杜明泽一直躲到了梵高杀青。这是必须来的场合，他当然也来了，和全局组一起观看观看了看初剪版的成片，看幼年时期寡淡而压抑的生活，看天才画家激情迸发的创作…… 电影进入尾声，那个忧郁的，佝偻的身影在阁楼里，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幅画作，长期的癫痫症使得他陷入疯狂，穷困之中，他吞枪自杀。悲哀的片尾曲响起，任是谁也不由得不感慨一句艺术杰作，感慨一句主演的绝妙演技。 而杜明泽随即担忧地看向故事的主演，唐熠。对方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于是杜明泽稍微放下了心。看样子，唐老师还是慢慢从戏里面走出来了嘛，果然是唐老师。 只是，也该给林导建议一下，以后别老是走这种极端路线了，就算是为了获奖，这样也太疯狂了。 ※ 《梵高》首映式，在一个可容纳三百人的影院里举行。由于是小众艺术片，林导在筹划时并没有邀请很多媒体，可碰巧的是，这段时间国内恰好也没有什么特别轰动的商业片，由于唐熠本人的名气，当天赶来的媒体，比预估中还要多一些。 媒体陆陆续续地就坐之后，电影开始了。一开头，是熹微的晨光。一个小镇上的牧师家庭，严厉，沉闷，一个男孩就这样出生了。他有一头红色的长发，经常被严厉的母亲关在家里，教育他不允许和别的“下层人”玩耍，于是他很快有了个外号“红头怪物”。 他沉默寡言，性格古怪。他拒绝别人的帮助，但又随之懊恼。电影进行到中期，终于，唐熠饰演的青年梵高出现了。他依然是那种古怪阴郁的气场，可是他的眼中有火焰。 他细致描画，于是大荧幕上出现一朵又一朵盛放着的花，更妙的是他与好友高更视线交汇，两人的画竟然连成一个整体，在轻快的音乐中，这段创作的高峰期飞跃而过，而终于也迎来了第一次分道扬镳。 “我对此感到失望，我的朋友。也许，我应该称你为‘星期天画家’，高更先生。” “那我祝福你，梵高先生。但愿你在沉浸艺术，穷困潦倒时，上帝他老人家会因为怜悯艺术家而赐给你一个硬币。” 好友的讽刺比敌人的攻讦来得更伤人。大荧幕上，梵高的嘴唇颤抖着，他的神色苍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而他终于没有，好友的离去，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偏执之中。他发誓真正沉浸于艺术，几乎连基本的饮食需求都忽略。他整日整日狂热地作画，仿佛那就是他的生命。 杜明泽紧抿着唇，这是演员唐熠的高光时刻，也是他最心疼唐老师的时候，画面中那个偏执，阴郁的艺术家，除了过于英俊的面容，一切与书上的描述高度重合了，他的画笔，他的思想，他对自己的责怪……唐熠演得越惟妙惟肖，他看得越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这真实后面的代价。 “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我亲爱的哥哥，我发誓要拯救你！”梵高的弟弟提奥叫道，而因长期作画而昏倒的梵高却只是虚弱地躺在了他怀里，发出轻微的气音。 “就让我这样死去吧。”他说。 悲哀的音乐响起，最后的镜头缓缓上升，曾经他最喜的色泽鲜艳的红色玫瑰，终于在时光里，渐渐褪色，如同烟雾般消散了。镜头定格，屏幕上，这幅画出现在热闹的拍卖会上，人声鼎沸，下面，一行小字出现，放大，画面虚无，只剩下黑色的背景色和那一行小字—— 文森特·梵高（1853—1890） 灯光亮起，潮水般的掌声中，电影结束了。 显然，面对这么一部高质量的片子，大部分媒体也都不傻，陆续出现的影评中，好评还是占绝大多数，文艺派的有赞美“诗一样的杰作”的，也有比喻“印象派的画作”的，偏娱乐的有什么“嘲烂片被影帝打脸”这种耸动标题的。 当然，也少不了继续固执己见，继续黑“亚洲人演什么欧洲人”或者“完全是脑残粉才会去看的电影的。” 看到这些负面言论，杜明泽不免有些担心，这些充满偏见的差评会让精神状态本就不十分健康的唐熠更加伤感。 所以，发布会一开完，他就粘了过去，夸奖的话那是不要钱一样说：“唐老师真的是以一己之力担起票房啊！演得超级棒，超级精湛的！” 唐熠喝了口水，转过头来。和台上的风度翩翩不同，现在的他，竟然显得有点内敛。 “没有，大家的功劳罢了。”他低声说了句，后退两步，弓着腰，回避了杜明泽的眼神，然后，竟然就这样走开了。 杜明泽：？？？ 什么毛病？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 “我想，这应该是他拍戏后的后遗症了。他把自己代入到梵高的角色，所以面对经济更加优渥却选择了不同道路的高更，难免有点自卑。”林导说。 “可是，这戏已经结束了啊？”杜明泽疑惑，高更是高更，关他杜明泽什么事？ “也许要等一阵子，等他恢复过来再说吧。”林导不确定地说道。 可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春季快要过完，梵高都被影迷们二刷三刷，依然没有改变。唐熠在公众场合依然是风度翩翩，然而一到私下，他就会莫名地拒绝与杜明泽的所有接触。 杜明泽准备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谈——正巧最近有个两人同时参加的路演。会后，他特意找到唐熠，走上前去，开口道：“唐老师……” 可是唐熠看了他一眼，竟然飞快地走了！走了！ 他脚下生风，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这一幕被狗仔拍下来，放到视频网站上公开处刑，引起了一轮冷嘲热讽—— “笑死了，杜明泽还有脸吹他和影帝关系好？” “可能是跪舔的姿势比较好吧！” “cp粉出来挨打，这就是你们说的兄弟情？表面兄弟吧？” “不过也奇了怪了，都这样了杜明泽干嘛还上赶着去客串啊？” 杜明泽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这段时间，努力联系唐老师的情况，还真的有点像网友们说的，热脸贴冷屁股。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自卑与抗拒的情绪，让他觉得惊讶。 ——唐老师怎么会自卑呢？ 他那么优秀，在他还在电视台爬摸滚打的时候，就已经进军国际电影节了，在他稍微出了名的时候，对方已经拿到影帝了，这样的唐老师，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怎么会自卑？ 杜明泽只能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也许，对方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一样和他关系很好，只是因为合作的原因，维持表面的友好罢了。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这个圈子本来就光怪陆离，快节奏得可怕，上一部戏相遇相知熟到不行，各自忙起来也就没了消息。甚至有的演员演情侣就在一起，杀青就分开，杜明泽也不是没见过。 可他并不觉得，唐老师会是这样的人。做戏，也不必要做到私下每一个细节里。 这事情太古怪，思来想去，他甚至想出些古怪的念头来：“唐老师，是不是还有个孪生双胞胎？”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解释一下这段时间对方古怪的举动了。 因为沮丧，杜明泽方面一直没有表态。倒是唐熠工作室那边动作很快，火速发了声明：“唐熠先生与杜明泽先生关系一直很友好，请各位勿听信传言，传谣者本工作室定将追究法律责任。” 这个声明后，关于两人关系不好的传言，反而愈演愈烈了——也是，按照正常人逻辑，要是真的好友，这个时候不应该一起玩玩，录个视频，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么？ 这算什么呢？公事公办的友好吗？杜明泽自嘲地想。如此拙劣，令人发笑。 ※ 室外，夏季的暴雨倾盆而下。 室内，摄影棚暖色的灯光映照着少年如同剪纸般的精致侧脸，在杂志封面上留下一张又一张令粉丝尖叫的画面。 “拍摄结束啦，明泽，要不要喝点儿饮料？”助理小心翼翼地递上了杜明泽最爱的草莓奶昔，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胃口。”他说。 他脸上漠然的神色，恰似王姐想要给树立的高冷人设，却又更疏离。 自从那次医院相见后，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唐老师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好朋友而已。 被一个曾经的好朋友冷落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他依然在努力地工作着。 只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还在温和地朝他笑，怎么就毫无征兆地变成了陌生人？ 令人感觉内心不适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一件。这段时间，由于他和唐熠不和的传言愈演愈烈，也牵扯到了关于他演技的讨论—— “讲真，这杜明泽的演技真的约等于没有吧？值得吹？” “真的，和老戏骨一对比简直是惨案现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请他过来。” “怪不得要冷脸贴热屁股，原来是为了蹭演技咖热度，失敬，失敬。” “和唐熠的表现一对比，我就知道是个来打酱油的了。” 杜明泽很难去解释，自己是友情客串，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的，他几乎可以预见，他这样说之后又会被嘲脸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带动票房。 不过，谁在乎这些呢。 他望着黑夜的天空，辉映出手机莹莹的光。真的是，不应该刷手机，这种负面的消息看多了，就算心里说着不在乎，失落也会无孔不入的溜进来。 他不再看这些黑粉的群魔乱舞，转头把目光放到专门吹彩虹屁的粉丝后援团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于这种程度的摩擦，粉丝们的反应异常真实—— “也不管什么片子，反正我们明泽出现的我都看！” “我就是来看明泽的，他随便冲我笑一个小时我也愿意！” 真的是……别人都在内涵他是个草包了，他的部分粉丝还在加油冲鸭宝贝我们爱你不论你草包不草包。 真的是……让人心情复杂的溺爱呢。 “我这还不能有点进步嘛。”杜明泽有点郁闷地翻看着网友们的留言，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复杂了。 ☆、26 电影发布会 “我这还不能有点进步嘛。”杜明泽有点郁闷地翻看着网友们的留言，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复杂了。 在参与《梵高》的拍摄过程中，他自己不说是像唐老师一样呕心沥血，但也的确费了很大的功夫，光是高更本人的角色解读，都写了好多页——他甚至还去看了高更本人的传记与作品，就是为了呈现出一个更贴切气质的画家高更。 而他的粉丝们不在乎，而他的黑粉更不在乎——好吧，也许，黑粉这种生物是永远不会在乎什么的，他们只是简单地把杜明泽定义为一个流量明星，然后开始喷他演技，说世风日下，这样只空有一张好脸的人也能当演员。 但——起码结果是好的。杜明泽这样安慰自己。起码结果是好的。 《梵高》的票房在首映日后仍呈现稳健趋势，甚至有越来越爆的苗头，大众媒体上的讨论度还不赖，从审美到位，原汁原味的油画，到人物的服化道，从梵高黯淡的童年，到他天才而疯狂的一生，大众媒体热烈地讨论着，无可争议——从商业角度而言，这次普遍被看衰的投资成功逆袭了，唐熠成功用他的演技证明，传记类型的电影用不同人种的人来演依旧可以显得自然。他的皮肤偏苍白，打光过去的时候，那烈焰般的眼睛，谁又能说不梵高？ 之前唱衰过的大部分媒体又一致改口夸起来——谁说我们不能演绎外国人，这不演绎得很好么？要有文化自信！ 杜明泽看得挺好笑的，然而臆想之中的打脸情节，却并不存在——众口铄金么，都这么说，你打谁的脸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梵高》火了。曾经被定义为友情出演的杜明泽，反倒成为了蹭热度的那个人。不过他也并不太在乎，毕竟热度始终伴随着被喷，他都习惯了。 采访的时候，跟风的媒体自然不会错过这一波的热度，问了几个较为正经的问题后，趁机提问—— “请问几位在剧组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呢？唐老师平常会和明泽一起玩吗？” “您怎样看待明泽在电影里的表现呢？” 唐熠还没开口回答，旁边饰演提奥（梵高的弟弟）的演员微笑着抢答道：“我和唐老师在剧组的关系比较好嘛，因为我也是表演系出身，有很多话题聊得来。至于明泽的话，他还小嘛，又是客串，我们也没说上几句话，哈哈！有机会的话，还要和唐老师多多交流！” 这段话就差点儿直说杜明泽只是个客串玩票的，根本没一点艺术修养了。如此有爆点的回答，虽然说话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男配，媒体也是咔擦咔擦地拍照着，还有人再接再厉—— “能详细说说您对明泽的看法吗？” 杜明泽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这人了，给得他莫名挑衅的机会，不过，他倒也并不是特在意——本来就是帮唐老师还个人情而已，别说这男二说他坏话了，这电影就算扑街太狠也不会怎么影响他。 无所谓的，反正，也就只是帮忙而已。 他无聊地想着，白炽灯打在舞台上，困得让人想在台上睡着，但他又不能睡着，毕竟这是在发布会上，是正式的场合，要是稍微表现出困意，又要被喷不敬业了…… 一片混沌中，杜明泽百无聊赖地想着。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开口了—— “明泽挺好的，他接的这个角色也没几句台词，主要是来帮我的忙，可是他对角色的理解，都写了满满一个笔记本了——等下可以给大家展示一下。我很喜欢他这个演员。” 清冷得体，不卑不亢的声音，来自唐熠。 杜明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唐熠一开口，媒体就不太搭理那人了，各种问题追着他问，他也都一一从容作答，态度沉静又自然。 散会之后，人流朝会场外散出去。杜明泽快步走了过去，却又忽而停住了，停在原地踌躇起来——要是唐老师还像之前那样，人前彬彬有礼，人后避如蛇蝎，那该怎么办？ 管他呢，他杜明泽什么时候怕过，被嘲倒贴就被嘲呗，又不是没被嘲过。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追上唐熠：“唐老师？” 前面穿着灰色西装的唐熠，忽然被喊了一声，转过头来，居然有点呆呆的：“嗯？” 就知道在台下还是这样。 杜明泽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他发现他居然不是特别介意这种冷遇。反而莫名其妙地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冷待他，只是受了戏的影响，刚刚的一切表现，都说明他仍有善意，只是不再表达而已。 于是，他反而试着邀请他：“唐老师，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唐熠迟疑着，点了点头。 但饭终于还是没能吃成。 杜明泽的电话铃急促地响起，王姐焦急地说：“明泽，赶紧走！有个私生不知道怎么的弄到了你住的地方，现在正带着一大票人堵你——我们去后门接你！” “啊？” 急匆匆赶到后门的时候，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是体制健全的影院，迅速地出动了安保人员，可保安也就一般保安，哪里见过这架势，拦都拦不住，转眼间，一个女孩儿趁着保安不注意，就要往杜明泽怀里扑：“啊啊啊明泽我爱你！” 唐熠皱了皱眉，把杜明泽往自己这边扯了一把，女孩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偏执起来：“别靠近他！小泽妈妈告诉你，别靠近他！他就是个伪君子，他……” 她越说越激动，眼见着又要扑过来，还好杜明泽动作快，躲过了直接触碰，可那种疯狂的架势，如痴如醉地看得杜明泽头皮发麻，心中焦急：王姐怎么还不来！ 王姐还没到，旁边的狗仔闻风而动，各色镜头疯狂地拍照着，杜明泽当机立断，决定逃离现场——出于消防的需要，影院有好几个后门，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成功从一个小偏门逃了出去。 “您这里……方便借下车吗？”杜明泽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对方犹疑着：“有是有……但是现在外面这架势，估计你们随便开辆车出去都会被追车……” 唐熠在旁边默默听着，好半天，目光投向旁边的一个有些陈旧的电动小三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方一愣：“也是，坐这个他们肯定想不到……不过你们谁会开么？这是我远方亲戚的，他在这收废品——我晚上可以送他回去。” “我会。”唐熠说。 片刻之后，两人颇为喜感地把围巾围在头上，竟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生天。也是，任谁也想不到，大明星会开这种收废品的小三轮呢？ 电动小三轮呼啸着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如果这是喜剧电影，此时一定要来点儿重金属的电音才够劲。杜明泽坐在车上，被定型好的头发被吹得上下翻飞，他大声问：“去哪儿？” 对方没有回答。 但电动车的走向，渐渐远离人流，朝郊区的地方开去。电动三轮巨大的轰鸣声合着风声在空气中呼啸，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天色渐渐暗下来，荒无人烟的农田一晃而过，他望着这片广阔的田野，甚至开始奇思妙想起来：“郊区那边有座山，也许我们还可以在山上看看日出？” 唐熠不答，杜明泽坐在车上，对于被追上的担心和对于明天新闻头条的愤怒混合在一起，坐在这车上颠簸着，他竟然有了种诡异的宁静——一种恍若末世来临之前不管不顾逃离一切的宁静。他甚至觉得这电动小三轮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车，一路向北，永远不用停下。他甚至轻轻哼起歌来，那是小时候，在剧组无聊等戏的时候，他会唱的歌——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 旁边的唐熠，肩膀忽而耸动一下，杜明泽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终究是沉默地，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也是，唐老师自拍完梵高以后，对他的态度就这样了，这该死的垃圾电影。杜明泽百无聊赖地想着，电动小三轮越过省道，穿过颠簸的乡村马路，终于来到了北边郊区的地方，成功甩掉了所有跟车队。 周围一片漆黑，杜明泽按亮了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多。也是，本来骑车出来的时候就晚上了，再加上各种堵车，各种绕路，几乎跑了四个多小时。 “好困啊。”他打了个哈欠。 “回去吧。”唐熠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凉，杜明泽却摇了摇头，找了块地方坐下来，低声道：“难得有这么一次，哪儿能走啊？” 是啊，难得这么一次的自由，难得这么一次的疯狂。 山里的风很凉，月光笼罩在山上，显出静谧的黑。模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灯火，一江之隔，那边便是充满了闪光灯的城市，而这边却安静得出奇。 然而这也就只是表面的宁静而已，一旦有狗仔发现，他们还是会不辞辛劳地过来跟拍。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有热度的明星啊。 普通人生病，那就仅仅是生病而已，而他们生病，却能令人陷入疯狂。 “王姐肯定急死了。”杜明泽低声说。 可是嘴上这样说着，他却一点打电话报平安的意思都没有，随便找了个草垛坐下来，惬意地舒了口气，还接着月光观察起旁边的野草来：“这个我见过，叫红苋菜是不是？做汤的话颜色是红的，没想到这边还有野生的。” “杜明泽。”唐熠骤然叫他，月光映照着他一张脸，俊逸的，严肃的。 “干嘛？” “你经纪人不让你多接触我，是不是？” 被这洞察力极强的眼光盯着，杜明泽也不好意思撒谎：“是……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也不是我爸妈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我爸妈，也没资格管我交什么样的朋友啊。” “不一样的。”唐熠笑了笑，摇了摇头：“是不是她也曾经警告过你，说看过我那部三重人格片子的人，都知道我真有病？” 杜明泽摇了摇头，比说他自己还认真地反驳：“没有！——怎么可能！唐老师你就是……” “我有。”唐熠打断了他，认真的。 ☆、27 爆料 杜明泽抬起眼来，对上唐熠的眼神——他感受到了，对方并没有说假话。以前的唐熠，是绝对不会拥有这种眼神的，有点酷，像狠戾沉默的狼，可他明显又是有理智的，望向杜明泽的眼神，依然温和， 于是杜明泽大起胆子，问：“那现在……是哪一个啊？” 唐熠笑了起来，狡黠的：“你猜？” “好吧，那就让我告诉你好了。”唐熠慢悠悠地绕着那棵老树转圈：“我小时候父母分离吵架太多了，所以有一个内向自闭的人格，像个小孩子，也就是你看到的类梵高；还有现在的我，敢想敢做，也许比较疯狂？最后就是你们最常见到的唐老师了——我们都认识。” 他如此简单地介绍着，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杜明泽听得惊讶得在一旁发呆，而他却笑了：“害怕么？——也许，我像个神经病？” 杜明泽想了想，摇了摇头：“唐老师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很优秀的，也许，只是因为演戏，精神上压力太大了，早发现，早治疗……” 他认真严肃地说着，唐熠却噗嗤一声笑了。 “你经纪人过来接你了。”他努了努嘴：“快回去吧。” 不远处，王姐果然开着夜车，带着人找过来了。 “以后别说什么不搞特殊化了，像你这样老是一个保镖都不带，太容易出问题！”王姐都快急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工作不利，连个当红艺人的安保都保证不了！” 杜明泽乖乖点头，在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众星拱月下上了车，望了望窗外，是苍茫的夜色他忽而觉得不安—— “唐老师呢？我们不一起走嘛？” “唐什么唐。”王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他当然是跟着他工作室的人一起开车走了啊，不然呢，跟我们回去？” 杜明泽望了望窗外——果然，唐熠转身走进了另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而就在这时，他的心中忽而涌起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下车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近一步了。唐老师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其实内心里，比谁都要隔离疏远。 杜明泽一咬牙，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跳下尚未启动的车，朝另一个方向奔去。他扣了扣车窗，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有些诧异的脸。 “唐老师。”杜明泽异常认真地，语气坚定地低声说：“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去治病；您要是没什么大碍，我也会选择相信您；您在我被黑的时候站了出来，那我一样不能坐视不管！” 唐熠脸上的一点诧异，渐渐演变为笑意，一点一点，绽放出来。 “低估你了……”他笑了一声，打开车门，“进来吧，我跟你好好谈一谈，关于我的问题……” ※ 唐熠选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自助牛排店，这家牛排品质不错，位置也比较隐蔽，很多拍戏的明星都会来这里就餐，老板已经见怪不怪。 作为一个纯正的吃货，杜明泽也在这边吃过好几回，取下口罩和帽子，他呼了一口白气：“好冷啊——已经入秋了？” “是。”唐熠主动接手起了烤牛排的任务，妥帖地把牛排放在烤盘上，撒上胡椒和盐粒，开始烘烤。牛排受热，滋滋滋地冒出响声，本来粉红色的牛肉，表面被烤出金灿灿的黄色，唐熠娴熟地把它翻了个面，再烤一会，便熟了，他便用旁边的剪刀剪成块，放入杜明泽盘中。 “啊，谢谢唐老师。”杜明泽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去，咬了一口——牛肉里面的汁水和外面焦脆的酥皮混合在口腔里，混杂着一股奶香，的确是难得的美味。不过…… “唐老师您懂得可真多，连烤肉也会？” “嗯。” 对方不怎么说话，杜明泽也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干脆继续低头吃沙拉。 “没胃口？”依旧是冷冷的，直板无波的声音。 “不是的，很好吃。”杜明泽摇了摇头，解释说：“只是……” 做他们这一行，身材的要求要比一般人严苛得多，现在的普通人都在天天想着节食减肥，更何况他们这种明星，要求自然要更严苛——不然稍微发胖一点，在镜头面前那就是公开处刑。 不过，虽然职业要求，但依然遗憾—— “这家牛肉真不错。” 唐熠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杜明泽的心情，也懵懂地变好了。虽然，依然不太了解唐老师的所作所为，但是，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唐熠递过来六片烤好的牛排，于是他便一片一片整齐地摆好，按顺序吃下去，动作很乖，像某种小动物。摆好之后，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到第三片的时候，却忽而停住了。 在和缓的音乐中，唐熠的目光望向某一处，冷厉下来。杜明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个女孩拿着手机，摆出自拍的姿势，唐熠此时已径直走到那女孩儿面前，打断了她：“给我。” “什么嘛，什么给你啊？”那女孩儿还在装糊涂，唐熠一把把手机夺了过去，一看画面上果然是他们两个。他冷笑一声，彻底删了个干净，转头回来，对杜明泽说：“走。” “噢噢。”杜明泽尚且在发呆中，这才回过神来，也是，确实是疏忽了。像这种公共场合，要额外注意。不过…… 他转头问唐熠：“没那么严重吧？我们两男的，就算被拍到一起吃饭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唐熠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咖啡，缀饮了一口： “可就是这种没所谓太多了，才造就了这个畸形的行业。你之前问我，是不是精神分裂，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并不是，只不过……” 他眯了眯眼睛，眼神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朦胧起来。 “只不过，演员这个行业，实在是，太难了。”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行业，受万人追捧，却又受万人窥视。他于是努力做到最好，他的灵魂如同液体，流动于这些角色。 “我很清醒，明泽——我没有疯，我是有自我意志的人。” “我只是，习惯于扮演某类角色罢了。” 他淡淡地，淡淡地搁下咖啡杯，留下这么句话。杜明泽却花了很多时间消化，他甚至还搜索了一下唐熠的资料，查看关于他的信息—— “唐熠，男，1993年8月4日生，演员，代表作《战地黎明》《第三个我》等，影片《战地黎明》曾获得多项国际大奖，国际电影节最佳镜头表现奖……” 后面就是一连串的角色介绍和影评剧照了，再往下拉，就是各个合作过的导演和艺人对唐熠的夸赞了。杜明泽翻完，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竟然试图通过百度百科了解一个人。 这些采访收集的什么生日，喜欢的颜色之类的东西，永远也只能停留在最表面的地方，甚至还比不过他所真实接触到的唐熠。 那么……唐老师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温和的前辈？还是《梵高》电影里为事业燃烧生命的艺术家人格？还是后来和他一起吃牛排的那个护犊子自闭儿童？ 杜明泽搞不清楚，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是清醒的。 这并不是精神病。唐老师始终是清醒的，哪怕是拍完梵高，回避他的那段时期。 可这表现得，的确有点接近于精神病了。杜明泽呼了一口气，还未说些什么，一条来自于他粉丝论坛的帖子，就被顶上了热搜。 【破事水】我知道在组里发这个不太合适，但是…… Rt，楼主知道这么讲有点引战，坛里的风向是吹影帝和我们弟弟的友情，可是今天楼主我慕名去看了一下这位影帝的电影，这感觉不对啊，感觉好阴森【截图】【截图】 【一楼】：怎么，这不正说明人家演技好，有问题？ 【二楼】：和弟弟没多大关系，建议申删。 到这里为止，就是一个无聊的水帖而已，不过接下来，楼主的回复就坐立难安了—— 楼主回复二楼：不是的！我是为弟弟感到担心啊！我还特意去看了这个人的采访视频，说是他在拍了这场戏以后很久都走不出来，一起拍戏的演员都不认得！【视频】 点开小视频，几年前的画质并不是特别好，但依然可以辨认得出这是唐熠，视频中，他神色冷淡又漠然：“您说什么？我不认识您。” 而他旁边，是和他拍戏三个月有余的搭档！ 放完视频，楼主有点忐忑地总结—— 不是我说啊……我真觉得这人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像个神经病……虽然说是影帝吧，但明显个人安全更重要啊，还是让弟弟少跟他玩吧！ 底下，仍然有粉丝在竭力维护—— 虽然但是……可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不是么？演员入戏是很正常的，现在都几年过去了，你看看他们同框的视频丫，超甜超宠的！人家走就走出来了！毕竟谁不爱弟弟的阳光笑容啊！ 楼主被说服了，乖乖道歉：“dbq（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于是，这么个帖子就沉了下去。也是，毕竟，自从唐熠拍完那个三重人格的帖子之后，关于他精神问题的讨论就一直没断过，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也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传闻，也就真情实感替杜明泽考虑的粉丝，才会发这个帖子了。 可是，随着《梵高》电影的火热，这件事被旧事重提。 最关键的镜头里，有路人偷拍到唐熠和他的镜头—— “害怕么？——也许，我像个神经病？”唐熠望向他，目光戏谑，带着点月光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我第一个有出生年月日的男主了【笑】，8月4日确实是唐熠诞生的日期，因为我就是在那一天构想出他的。 ☆、28 毒饼 这个视频一出来，营销号们简直都要忙坏了。各种标题党层出不穷—— “影帝唐熠似是精神失常？” “震惊！拍摄《三重人格》期间你不知道的那些事！” 也是，《梵高》这个电影本来热度就挺高，又没什么八卦绯闻可写，他们好不容易逮到“主演精神失常”这种大新闻，不大书特书怎么行。 “今天上午主要是新媒体的采访，可能会有媒体问到梵高相关的问题。”又是匆忙开始的一天，王姐语速极快地说，“给你大概看一下答题模板……” 杜明泽点头，一边接受化妆，一边大概把程式化的几个问题浏览了一遍，化妆间里，紧锣密鼓，兵荒马乱。 他踏出那道门，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一切仿佛被那道门划分为两个部分，门外的世界从容又优雅，少年的眉角尚未褪去稚气，却被描画得眉眼深邃，帅得惊人，一众被保安挡着的粉丝再也难掩激动的心情：“崽崽看我！崽崽！” 杜明泽挥手致意，笑出洁白的牙齿，走到签字墙旁，潇洒干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坐回到贵宾席，背影挺直而优雅。 这个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十二点，杜明泽上去接受了几次采访，大部分都是那种“请明泽推荐一下一款防晒产品”这种问了几百遍的问题，然而，节目进行到末尾的时候，有新媒体那边开始发力：“请问明泽，有记者拍到您和唐老师去医院的照片，确有其事嘛？” 杜明泽笑容不变，闪光灯咔擦咔擦地拍，他平静笑道：“是的，只是例行身体检查而已——我和唐老师约着去体检，也希望媒体朋友们注意身体，不要天天加班，太敬业了，注意身体啊。” 底下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谁都知道，那哪儿能叫记者，那不就狗仔么？ 又有记者举手提问，这次问题要更加直接一些：“听说您的好友，艺人唐熠先生在拍完《梵高》之后精神状况失常噢，请问却有其事吗？” “没有这回事，今天中午我们还一起吃饭呢……” 他口齿清晰地反驳着这些谣言，于是到第二天的时候，报道陆续出来，标题有以下几种—— “杜明泽毫不避讳谈论好友精神状况” “杜明泽暗讽记者：不要太敬业” 杜明泽：…… 不是，有这么颠倒黑白的么？ 不过，他继续看下去，发现这些采访，倒也并没有那么没有底线，所谓的标题党，也只是标题起得耸动一点，吸引人看下去，后面的正文基本上把他所要传达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表现了出来，杜明泽还挺满意的。 不过，他满意了，王姐却不怎么满意：“明泽，我怎么跟你说的？之前的采访词，都白背了？我让你表现得温和一点，尽量不要提敏感话题，忘了？” “可唐老师这事，不是单纯避开就可以的啊。”杜明泽一五一十地跟她分析，“我避而不答，粉丝也会觉得我没有义气——再说了，本来就莫须有的事情，帮忙澄清谣言怎么了？” 王姐无奈：“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粉丝粉的就是你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你老是掺和这些说不清的事，这年头竞争激烈，新浪推旧浪的，你这么一闹，再出几个新人，人粉丝转头就去粉别人了？” “那就去粉别人好了。”接受完一下午的采访，杜明泽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脑子这么不清醒，立场这么不坚定，想来粉我也不是什么好事。” ……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回答，本来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王姐有点被噎住，她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出道时那么努力想要得到观众喜爱，那么惶恐地问“观众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的男孩子，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 ——还真是人红了飘了？ 不过，王姐也是人，也知道他这么做，其实于情于理，并没有什么错处。只是掺和进这样的精神病疑云，于本人形象确实不利。 现在采访已经结束了，再去指责也没什么用处，王姐叹口气，问他：“那，明泽，你想想，你之后的路怎么走？你这之前的人设，一下子又被搅得乱七八糟，我们本来是要塑造一个高冷的形象，方便进军大荧幕的，现在你表现得这么热心肠，又和以前的形象重合了！” 其实王姐说得不无道理，现在的明星卖的就是人设，反反复复，人设模糊，这些不是什么致命的丑闻，却是演艺道路上的致命伤。 “就算你想做真实的自己，那么最起码，把演员的本职工作做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你要转型。” 她说着，拿出一沓文件来：“对了，我帮你争取到一个项目，是最近这段时间拍摄的大ip!投资方实力雄厚，执导的也是专门拍这类历史片的于导……你改日去试试？” 杜明泽揉了揉眉心——长时间密集的通告，让他的神经有些紧绷。 “能不能过段时间再接？”他问。王姐却是摇头：“错过了这个资源，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于是，也只能匆匆应下。杜明泽上午刚拍完广告、下午就直接进组了。摄影棚内，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不好意思啊，我问一下，剧本呢？” 导演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旁边的编剧扔过来个本子，杜明泽硬着头皮接了，在试镜前二十四小时内，他终于大概弄清楚了这个电影的内容梗概。 这是一个有关太子丹的故事。 说起太子丹，很多人可能都有些陌生，但说起另一个桥段，就会瞬间明白了。 荆轲刺秦王。幕后主使，太子丹。 在很多版本的刺秦王桥段里，太子丹一直是个背景人物，有的桥段则会侧重描写他在荆轲还未动身前的焦急。而这部电影，有点历史歪说的意味，把太子丹至于主舞台上，重点描写他的隐忍，复仇。 杜明泽一边看剧本，一边听王姐低声解说，争取试镜能通过，不错过这个大好的资源。可听着听着，他有点无语：“不是，王姐，你从哪里归纳出个美貌病公子？” “这不剧本上写着嘛。”王姐理所当然地说，“太子丹当做人质被抵押，然后被虐待那里，很明显身体不好了啊。” “好吧。”杜明泽被哽了一下，“那美貌呢？” 导演可没跟他说过要演什么美人！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王姐笑道：“我托人打听过了，于导在选角期间就确定了，一定要找个古装扮相特别好看的，因为他说，只有好看的人的悲剧才让人同情。” “好吧。”杜明泽不得不为这其中的深刻逻辑关系而叹服，继续低头看剧本。 而这时，导演总算肯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身形气质，太挺拔了。太子丹前期就是很颓废的那一种，寄人篱下。” 这算是提示了！杜明泽赶紧道谢。一行人匆匆聊完，又奔赴下一个场子，这边是影视集中地，追星女孩很多，擦身而过的时候，杜明泽听到了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一个显然是博爱党，感叹道：“那个杜明泽还挺仗义的啊，为朋友说话，讲义气！” 另一个却撇撇嘴：“讲义气？讲什么义气？他都快二十五了还一直在演偶像剧，像这样的流量明星巴不得巴着我们家糖糖提高身价呢，说出去有个影帝朋友多好听——你以为是讲义气？” 另一个于是被说服了：“好像有点道理。” 再多的，杜明泽就没再听了，外界嘈杂的声音很多，他多半不予以理会，那些黑子们怎么说他，他早就锻炼了一颗金刚心。 可在此时此刻，他却不免随之联想——倒不是想自己有没有人黑，而是在想，以后的路。 市场是很残酷的，迅速成名，迅速过气。长江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浪滩上，他现在演元气阳光的少年郎，轻松又愉快，还可以拿高价的片酬，那么三年之后呢？五年之后呢？ 签对赌协议听从公司安排疯狂接戏的时代，杜明泽没有想过；他压根没有资格想这些；可是现在，当他终于有了点自主权，怎么敢停下？他怎么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去休息？ 要是不努力的话，那么以后就算和唐老师正常交际，也会被人看做是巴结，抱大腿。一个二十五岁的，没有拿得出手的荧幕作品的流量明星，在这个圈子里，迅速走红，迅速衰败。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杜明泽对戏愈发上心起来。于导说太子丹前期被软禁时是“病态”的，杜明泽演了好几天，都不太像，试镜当天晚上，索性咬咬牙，狠下心晚上没盖被子——第二天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果然有点感冒了。 他脸色苍白，化妆师又给他画上了暗红色的唇妆，这种病恹恹的的古装，有种脆弱的气质，恰恰与这个角色不谋而合。演了几个桥段，于导终于肯抬起眼来，给他一个眼神了—— “可以。” 次日，趁着杜明泽状态正好，剧组就把定妆照拍了—— 远景是巍峨庄严的宫殿，近景就是荆轲刺秦王那一幕，匕首被横驾于秦王脖颈，危在旦夕，背景里，是杜明泽被虚化的半个侧脸，凝视着这一切，虚弱的，病态而又疯狂。 定妆照拍完之后，发布在网络上，经过一轮轮的转发，引来一轮轮的惊叹—— “我明泽颜值是真的没话说！我吹爆！！！” “嘤嘤嘤感谢您逐梦娱乐圈。” “我又可以了！我真的可以！” 然而，也有正直的大V，不顾被粉丝人肉的危险，凉凉地发言讽刺道—— “现在吹的人怕不是不知道买家秀和卖家秀？现在的某些流量明星，海报拍得美如画，一演起来，那个语言肢体动作，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到时候，我看你们还香得起来？” 很不幸——杜明泽就是那“某些流量明星”之一。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一直在循序渐进地接一些那些尽量贴合人物性格特点的角色，或者说花一些时间来揣摩角色的性格特点的话。 然而，这次却算是栽了——王姐自作主张地匆匆“抢“下了热门电影的重要角色资源，杜明泽也尽力争取到了这个角色，却没有想过，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这个角色以杜明泽现有的能力，根本驾驭不来。 ☆、29 导演于君 杜明泽在很努力地当好一个演员。 据他读完剧本后的信息，电影一共分为三个时期，无论是前期被软禁的蛰伏隐忍，还是中期计划刺杀的隐忍，亦或者是后期刺杀失败避无可避的颓唐。 他努力地尝试，努力地去贴合角色，但回过头来自己看的时候，总觉得不怎么对劲儿，导演那边，也是一脸“为了资本出卖灵魂”的生无可恋。 能试的方法，他基本上都试过了，包括读剧本，包括观看别人的影片，甚至，极端一点，他还放任了自己的感冒，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达成“病态”这种效果。然而，这种方法用在静态的海报里还好，用在动态的电影上，那种神态上的差异简直不要太大，一天的拍摄，导演没说什么，只是一整天，都紧皱着眉。 第一场戏拍到傍晚，才收工。傍晚的时候，杜明泽路过拿饭的卡车，还听见旁边飘忽的声音，低声抱怨：“于导，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用这些什么小鲜肉，流量明星，那长得是不错，拍起来简直就跟块木头没区别——我叫我三岁的侄儿过来演都比他像！” 接着又提供思路：“要么挖掘个有演技的新人，要么直接用演技派，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 杜明泽恰巧路过，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说给他听的，但他却也只能装作没听见，咬了咬唇，走过去了。 ——也是，自己业务水平过不了关，怪得了谁呢？ 这一整天，几乎都在吃ng，这几乎有些摧毁了他作为演员前几年的自信。也许他根本不该接这种角色，不自量力。回到房间的时候，杜明泽似是想起了什么，问王姐：“王姐，你说，他们试镜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要我？” “你那不废话。”王姐一边看着财务那边发来的表格，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在入选的几个小鲜肉里，你算是敬业又态度好的了，起码肯为了演戏感冒凹造型，不选你选谁。” 杜明泽听了她的回答，有点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也是，流量时代嘛，就算是再有名的导演，迫于资本的力量，也不得不晚节不保，用起了“小鲜肉”。 而他，不过是小鲜肉里看起来比较不臭的那一种罢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要是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唐老师，那么于导肯定就不会选他了吧？ 可惜唐熠只有那么一个，选戏挑，现在转型做了制片人，更是极少拍别人投的片子。很难想象，那样的唐老师，也会有烦恼。 也不知道唐老师睡了没。 想了想，杜明泽发了条短信给唐熠—— “唐老师，我经纪人有给我介绍一个心理理疗师，很减压，我把联系方式给你，改天你也可以试一下。” 发出去不过一秒，唐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依旧是带点笑意的戏谑嗓音：“怎么了？担心我？” “呃。”杜明泽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老师会不会有一种被冒犯隐私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给强行怀疑精神病，而且……一般朋友也管不了那么宽。不过，对方的下一句话，又立刻让他放心了。 “我挺好的，你是不是已经进组了，影视城那边？改天来看你？” “嗯，好！我每天大概□□点收工……”杜明泽很认真地确认，却没有细想过，究竟什么人，可以在深夜发出短信的时候，立马回电话过来？ ※ 接下来的日子，于导和杜明泽，都相互折磨得很痛苦。 相对于秦王而言，太子丹也不算是一个特别出名的人物，在历史作品上出现的几率少之又少，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悟去演绎。 再一次下戏，面对导演失望的眼神，杜明泽心里自嘲地想，也许王姐说的没错，他演的的确不是《太子丹》，而是《病弱贵公子爱上我》吧？ 不然，没办法解释镜头里那个，一走出来就自带偶像剧bgm的自己。 自嘲般地想着，晚班上完，褪去戏服的时候，还有一群追星女孩过来看他，贴心地送上祝福：“明泽，永远支持你噢！无论你拍成什么样我都会去支持票房的！加油！” …… 无论拍成什么样么？ 也许，这就是外界流量明星的口碑为何如此之差吧，这种以一己之力毁掉整个剧组努力的行为，难道不应该被鄙视？ 如果自己是观众，那他现在也一样想吐槽这人，可惜他不是，他就是流量演员本人。 那么……就努力演好啊！演出那种感觉，向观众，向导演证明自己，他并不是那种花瓶！ 隐忍的热血感在心中沸腾，杜明泽越发努力，甚至于压缩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去琢磨演技，可是再次在镜头里见到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自己，只要一笑，别说什么阴谋诡计，那就整一个傻白甜。 要是还能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杜明泽心中升起这么个念头，有了充足的时间，他就可以静下心来琢磨一下自己的演技，而不至于像这样临阵磨枪。 而电影一拍起来，那就是一整个庞大的项目，不可能也绝不会为他一人停下。所以杜明泽只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每天晚睡两个小时，早起一个小时，去背剧本，琢磨演技。 高强度的工作，不充足的睡眠，让他感觉有点精神恍惚。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根弹簧，从接到戏的那一刻就开始被加压，粉丝的看法，路人的嘲笑，导演的失望……那些曾经被忽视的压力，一点一点，汇聚在他心上，，也许，他本来就是这么个鬼样子，只是因为长得还行，就阴差阳错地进了这个圈子？ 不！不能就这样丧下去！最孤单，最无助的那几年，没有粉丝，也没有父母的支持，身后是万丈深渊般的对赌协议，做梦都梦见自己会被市场抛弃，那种艰难时刻，不也熬过去了么？ 杜明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打气就能成功的。又一次ng之后，杜明泽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这些天本来就拍得不顺心的于导，一下子就炸了：“你特么要上场就敬业点，要么就干脆学某女艺人，直接请替身演完换脸得了！我看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比你演的像！” 话说到这份儿上，简直是撕破脸的那种难堪。还在说台词的杜明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没什么好狡辩的，菜就是菜，演得差就是演得差，别找什么因为性格的原因只能演阳光少年的理由了，优秀的演员应该能够驾驭任何类型，难道不是么？ 这要是唐老师，就算是匆匆接下来这么个戏，也能把这戏给从从容容演好！开玩笑，演戏是工作，进入了这个圈子，从事了这个行业，那就没有实习期！ 所以，这些指责，也是他应当承受的。 他垂下头来，没有说话。导演那边像是真的被气到了，镜头也不摆了，宣布休息半天。人群陆陆续续散尽，杜明泽低着头，灰溜溜地过去自己读剧本，想要咀嚼掉这一字一句的奥妙，可他太困了，这段时间的高压工作，几乎让他碰到那些台词的一瞬间想起的不是演绎，而是自己被盯得无影遁形的那种沮丧心情。 外面的太阳很大，他蹲在角落里，一遍一遍地念着台词，心里乱糟糟，他想，自己大概真的不适合演员这条路，只是因为长得好，所以阴错阳差就入了行？也许他应该换个职业，而不是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虚荣心，继续恬不知耻地留在这个行当，和其他小鲜肉一起，吃流量的红利？ 可他真的想演好啊。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那样苍白无力。 杜明泽百无聊赖地想着，忽而，眼前一亮—— “唐老师，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唐熠放下了手中的塑料袋，笑了：“怎么了，不开心，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杜明泽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大家都挺好的，是我自己太菜了，演得不好。” “唐老师，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如果要演和自己性格差别比较大的角色，您通常会怎样练习呢？” 就像是蜗牛找到了自己的壳，就像是鱼儿终于游回了水中，唐熠来之后，杜明泽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起来，对方是演绎方面的前辈，能给他一些指点，有了这些指点，所谓的努力就有方向起来。 “你目前的问题，就是没有把自己的状态保持好，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态，另外，我之前拍戏的时候有个小技巧，你可以采用一下——拍戏前一天，自己用录像机录一遍，提前适应镜头。” “嗯嗯！”杜明泽点头如捣蒜：“谢谢唐老师！——上次那个理疗师，您去了吗？他们的服务真心不错的！好多身心健康的朋友也会过去放松！” “那看来我是身心不健康的那一个了。”唐熠挑了挑眉，吓得杜明泽赶紧解释：“没有没有！” 瞧把这小孩逗的。唐熠又笑了，最后叮嘱道：“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态——这是最重要的。状态好了，演戏才有灵性。” 杜明泽点了点头。唐熠摸了摸他的脑袋，停了停，追问一句—— “你参演的这个电影，导演是于君？” “你不知道么唐老师？”杜明泽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答了他：“是啊，四大导之一的于导，拍过好多经典的片子的啊。” “没，只是确认一下。”唐熠声音低低地说。 ☆、30 努力工作 基本所有的大导，都有各种各样的□□演员的古怪的手段，就连看着温和的林导，拍得不满意时，那也是一遍一遍ng磨死你，但于导，的确算得上里面最手段最妖异的一个——不知怎的，他的电影就是能够营造一种强烈的共鸣感，让人身临其境。 这种身临其境，不仅指观众，还指的是——演员。 唐熠上一次见到于导，还是在他拍那一部《美人归》的时候，那里面的女主角，一身红衣，衬得那脸愈发病弱可怜，倾国倾城。电影的结尾，终结于美人身死后的那一点泪光，任是谁，也不得为美人的爱情悲剧而落泪，那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愫，那举国祝福的凄美爱情，延伸到现实中，不少影迷甚至希望男女主能够再续前缘。 那是唐氏金融在娱乐圈投资的第一部电影，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 讲到这里，应该是个圆满的成功故事——但问题在于，这个女主角，她是有夫之妇。 唐氏金融财团的夫人在嫁入豪门前接了自家拍摄的电影作为息影之作，最后却移情别恋，爱上了剧中的男主角。确实称得上业界最大的八卦。 是的，很明显，你也猜到了，唐熠就是那个八卦的产物——很不幸，豪门并不如小说里那样豪爽，分手了非但没给五百万，甚至连半毛钱都欠奉，唐母过惯了奢侈的阔太生活，一下子穷困潦倒，男主演也碍于权势迅速离开，绝美爱情故事闹到最后，一地鸡毛。 在歇斯底里地折磨了唐熠两个多月后，那个女人服用安眠药而死——穿着她在电影里最经典的那身造型，那身红裙子。 很多八卦媒体，都曾猜测过唐熠的身世——他究竟是唐氏的种？还是那个男主演的种？亦或者，他为什么会再进入演艺圈，再去演于导的电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往事如烟。 那些恶心的，灰暗的过去，都已经熬了过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小朋友的事。 眼见着于导和摄影师在沟通些什么，唐熠走过去看了一眼，淡淡道： “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有变，还是喜欢拍这类沉郁诡艳的角色。” “怎么？你自己不参与，还要阻止我拍什么么？”于导神色不变，到底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语气平稳，仿佛对唐熠语气里的暗讽置若罔闻。 “我是没有权利阻止您。”唐熠的语气，骤然锋利了起来：“可您是不是觉得，凭良心讲，这种消耗演员，却对演员本人毫无增益的法子，真的可取？” “毫无所得？唐熠，我也凭良心讲——你凭《三重人格》这部片子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影帝。”于导笑道，语气淡然。 “代价是去精神病院住了三个月，差点成了个神经病。”唐熠冷笑，“那么，不说我，明泽呢？据我所知，这个剧本里，对他的要求，就是一个病态阴郁的太子吧？您又要热度又要影片效果，最后回馈给演员本人的呢？明泽努力了这么久，最后成就的是一部最佳影片？” “那是他的选择。”于导却也不做正面回答，“要不你出去问问，他愿不愿意主动退出此次拍摄？” 接到唐熠电话的时候，杜明泽仍在照他说的方法练习。 最开始的时候，他给自己拍的录像有些僵硬——就像镜头中展现的一样，他天生脸嫩，强行装深沉，并不讨巧。 ……那么既然要笑，不如换种方式得了。太子丹是阴沉的，却也没规定年龄，会不会是病态的少年——杜明泽再次出现在镜头里，歪了歪身子，待到来人视察时，露出一个看似纯真无暇的笑脸，低头，微笑的弧度凝固下来，显出阴郁的背影。 唐熠就在他身后，默默地观看，没有出声。还是杜明泽终于练完了，转过头来，看到他，挺高兴的： “唐老师，你怎么来了？你还没有接新戏么？之前《人物志》想要找梵高剧组做采访，你接了没有？” 这些问题，唐熠通通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盯着杜明泽的脸，半晌道：“你瘦了。” “是啊，拍戏需要嘛。”杜明泽坦然地点头承认，想到什么，又有些苦恼地问他：“唐老师，你别说我不爱思考啊，我还是想请教一下你，第二个时期的太子丹应该怎么演绎呢？这段时间于导倒是没有喊卡了，只是我总觉得，自己演得似乎还不是很到位，比不上何攀老师。” “要听我的建议么？”唐熠淡淡开口道。 “当然要听啊。”杜明泽忙不迭地点头。 “我的建议就是，随便演演，能退组换人最好了。” 话音落下，杜明泽惊愕地抬起头。唐熠自嘲似地笑笑，好半天才开口道：“不愿意么？” 于导就是当年执导了《三重人格》的导演……杜明泽脑速转得飞快，不过，这一切仅仅是他的猜测，并不肯定。面前并不是外人，于是他眨眨眼，决定把话说清楚点：“不是，唐老师，如果您的建议是不演，能给个理由么？” 唐熠想了想，还是没能将那段荒唐往事当做例子，只是说：“你在这片子里，空是努力，也并未提升多少演技。太子丹，不过是这部电影的背景人物而已，关键的故事还是命运的宿命感。” 讲完了，大概也觉得自己给的理由苍白无力，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于导的片子，也确实对演员精神方面损伤很大，你看我拍《三重人格》时的状态就知道了。” “如果仅仅是这个理由的话，那么我不愿。”杜明泽说。 “就知道是这样。”唐熠苦笑，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明知山有虎，偏向山中行？” “唐老师。”杜明泽认真地问他，“如果是你，有人在你拍《三重人格》之前告诉你，你拍这个会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那么你会拍吗？” “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我也一样。” 谈不上多敬业，只是，既然接下了这戏，自然想着把他好好演完。 唐熠倒也并不再劝，笑着摇摇头，走了。 ※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明明在上次综艺的时候，还觉得亲密无间的，转眼间，梵高拍摄，杜明泽被冷待了一段日子；再后来，他自己进组，唐熠那次的劝解之后，就淡了联系。 可能，对方也觉得他不听劝吧。杜明泽想。 可是，这是他安身立命的东西，当初母亲留下的巨额债务没有还，走投无路之时，是成为演员，成为明星这条路，才渐渐救活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曾经签的对赌协议，杜明泽仍不免心悸。 他受市场欢迎，两年纯利润破1.2个亿，那么资本就会以更高价格收购剩下明日巨星股份；在1.2个亿至五千万区间，那么这个价格砍半，多余价格由杜明泽本人承担；少于五千万……对不起，余生等着还债吧。 还好，杜明泽证明了自己——至少是证明了自己的商业价值，光是那部国民剧衍生的周边，挣下的都不只这个数。 思绪飘回，杜明泽坐在凳子上，闭眼等化妆师化妆，顺便回忆剧情。 这段主要拍摄的是秦王本人春风得意，征战四方之时，回忆起当年秦庄襄王在赵国被当作人质的灰暗童年时代——这恰似一段隐喻，可画面中的人不以为意，豪迈饮酒大笑—— “今日诸君在此齐聚，共庆我大秦，贺不痛饮一杯！” 歌舞升平的背景里，太子丹攥紧了拳。 繁荣昌盛的背后，通常隐藏着隐患。很快的，宰相吕不韦里应外合的事情败落，秦王开始疑神疑鬼，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搜查，搜查的对象，正是国内的各种能人异士。 参演的一个群众演员，虽然只是寥寥数十秒的镜头一晃而过，但特写镜头里，他悲凉痛呼的场景，和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依然叫人觉得心惊—— “人人自危，大秦危矣！” 悲凉的尾音随着一声凄厉的鸟叫，一起飞过这片因为大变革而生灵涂炭的土地，于导的电影一向以奇诡的思路著称，这部也不例外。虽说杜明泽是主角，但正如唐熠所说，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一个沉郁的影子出现，而背景，则是秦国豪迈而又残忍的纵横捭阖—— “报——咸阳战事大胜！” 秦王豪迈大笑：“天助我也！” 当年被软禁的秦王，如今的意气风发，而如今被软禁的太子丹，正在策划一场谋杀……于导最善于讲这种阴谋交叠的故事，一众合作的班底也善于去布景烘托。 秦王的饰演者何攀果然是一名老戏骨，他对往事的追忆，以及对于未来的意气风发，种种淋漓尽致的表演，让在一旁观看的杜明泽赞叹不已，眼珠子黏在上面看，转都不愿意转。他从未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虽然和那些童星或者选秀出身的“小鲜肉”相比，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演技精湛，可和同行的前辈相比，自己需要进步的空间还是那样的大。 “卡！”于导喊了一声，“下一条！” 杜明泽拍了拍袖子，站起了身，下一条便开始轮到他了，主要情节是太子丹回国后，认为这一切悲惨命运的根源，都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始皇帝”，虽然这种把历史归因于一人的观点无疑是狭隘可笑的，可是当时的场景，却是触目惊心，令人同情。 但轮到杜明泽演的时候，他面对的不是真实场景的灾荒，而是一群衣衫褴褛哀嚎着的群众演员，和一块幕布——那些生灵涂炭的宏大场面，都是等着后期去加的。 无实物表演。 杜明泽酝酿一下情绪，走向台前，这段时间有意识的节食挺有效果，他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被押在囚车上，一脸苍白地被送回国的情景，奄奄一息，确乎是一个关押了许久的人。 “北面方向机位！给个特写！”于导叫了一声，镜头果然给到特写——虚弱的太子丹，回头望了一眼旁边灰头土脸的流民队伍，扭过头，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卡！” 谢天谢地，这一遍，总算是顺利地拍完了！ 杜明泽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这证明，唐老师的方法是有用的。勤学苦练，无外乎此，最令人绝望的，永远是那种努力了却没有任何进展的无助感，而现在，就算苦点儿累点儿，只要有进步，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伙子，干得不错噢。”旁边，还在等戏的秦王饰演者，老戏骨何攀说，受到表扬，杜明泽显得有些意外：“谢谢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对对赌协议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查阅相关方面知识。 残酷的资本圈啊…… 作者君电脑轴坏了，拿去修了，存稿堪忧，改为隔日更。 ☆、31 电影拍摄中 要刺秦，光有目的还不行，还得有诱饵。燕国这片土地上，能让秦王感兴趣的，也只有两样——具有战略意义的地图，和燕国名将樊於期的人头。秦王甚至悬赏千金，只为求樊於期的人头。 而太子丹始终犹豫不决。 荆轲于是私自找到樊於期，道：“现在秦王悬赏千金来买将军的人头，将军预备如何呢？” 樊於期叹道：“又能如何？” 于是荆轲劝道：“我有一计，能解燕国祸患，洗刷将军的冤屈，将军以为如何？” 昏黄的灯光下，这名刺客讲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将军听完，慨然道：“这正是我多年以来的心愿，感谢您替我指明了道路！” 说罢，他拔剑自刎。 为国奉献一生的将军，居然是如此结局。听闻消息赶到的太子丹，痛哭出声：“先生啊！你又何苦如此！” 这场哭戏当然是真哭。几个演员戏感都很好，杜明泽被代入进去，几乎哭到脱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事还未成，就已经有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太子丹把樊将军的头颅小心地装进盒子里，郑重地叮嘱：“万事小心！” “卡！” 磨到四五点，终于拍完了杀樊於期的戏份，杜明泽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说是休息，其实也不完全是休息，他仍然是在镜头内，只不过，只作为一个比较特别的背景板，不用说台词，还可以观摩其他演员的表演。 不过，这段轻松的休息时刻过去的很快，还没发两分钟呆，电影里的“时间”已经跳到了易水拜别的节点，他又要登场了—— 是的，接下来电影要拍摄的，便是经典的易水拜别名场面。 这个场面曾多次出现在各种与秦有关的历史剧中，作为推动历史发展的小小齿轮，换到于导拍摄时，却又多了一种别样的血色浪漫。他采用的滤镜色调很深，夕阳染过来的时候，杜明泽身上的一袭白袍，都被染成了昏黄色。他对着那名刺客，郑重一拜：“那就，拜托先生了！” 那人回礼，两人相对而拜，都是弯腰呈九十度鞠躬，像田里沉重的麦穗。太子丹顺着他人的目光遥望，仿佛回想起那些年在秦国所遭受的磨难，那些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场景，慷慨陈词：“秦王多行不义，诸位是替天行道，定当有如神助！” “左边机位给特写，准备！” 杜明泽回望，机位给到特写，映照出他年轻又悲哀的眼睛。 于导看了下，没做评价，只是淡淡道：“再来一遍。” 于是又来了一遍。 “刚刚镜头穿帮了，有电线杆再来。” 杜明泽点了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拜别”，不过这一次，还没有开始，导演就预先喊了卡，皱了皱眉：“化妆师呢？给他补一下妆，粉底掉了。” 于是又补粉底。这条期期艾艾拍了十几遍，等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总算是过了。连轴转，大量耗体力的戏，杜明泽早已饿得发慌，都不知道自己最后那个眼神是悲哀还是苦闷，反正一下戏他就飞也似地跑到卡车那边领盒饭，狼吞虎咽地就开始吃。半个香喷喷软糯糯的土豆下肚，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但又骤然清醒了——“啊，我不能吃我还在减肥！” “哥，外面还有粉丝呢哥！”旁边的小助理都快哭了，说好的形象管理呢？ 还好，他家艺人还算听话，吃了那半个土豆以后就清醒了，开始慢条斯理，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停嘴了。助理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这时，她却又惊恐地看见了陡然出现在身边的于导——出现了！这个每次来都让明泽受折磨的男人！ 不过，人家是大导演，助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巴巴儿地退后，只听见这位似笑非笑地问自家艺人：“是不是特恨我？” 废话，不恨你恨谁。本来一风风光光的大明星，光鲜亮丽，年收入远高于普罗大众，结果到你这里来，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搞不好还要连轴转，这搁谁谁不恨你啊。 小助理在内心腹诽着，可是，自家艺人却说：“没有啊。” “我其实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的。”他说，“阳光少年类型的演多了，也应该转型了，这是很好的机会，真的很感谢您。” 果然年薪千万的人就是不一样——他这话说得很真诚，就仿佛那几分钟前饿狼扑食啃土豆一样的人不是他一样。什么叫员工的自我修养，那就是别说996就算007绝不抱怨。小助理在心里暗暗赞叹，然而更让人赞叹的事还在后面——于导这个怪老头居然给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番。 “不管你怎么想。”他说，“也许你听了唐熠的话，觉得我是个反派的怪老头？无所谓，反正，我是真心为了电影，你只要把电影拍好了，一切ok,我管你干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做反人类实验的怪人科学家。” 他说完，耸了耸肩，离开了杜明泽的休息间，只留下杜明泽和小助理，望着那盒还冒着热气的盒饭发呆。忽而，小助理开口了：“哥……” 杜明泽：“你想说什么？导演好可怕？建议退组？” 小助理忙不迭地点头，杜明泽却摇摇头，笑了：“换个角度想，你也可以认为是导演对我的表演满意了，所以过来解释，对吧？咱做人不能那么消极，又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怎么不拍呢？” 剧组的打光灯映在少年洁白整齐的牙齿上，一张笑颜，特别有说服力。小助理愣愣地点头，在这一刻，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自家艺人的本质区别——对方真的有一颗，时刻进取的，忽略消极因素的强大心脏。 咳咳，好吧，在旁人看来，他的确十分厉害，超级有自制力，颜值高又热爱工作，简直不像个人，但是杜明泽本人，却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是的，他的确努力工作了，但这并不妨碍这为一件事在内心无限哭泣——没有奶昔！ 周所众知，特殊期间，杜明泽是需要节食的。虽然作为演员的杜明泽本人，一直是比较修长的身材。只不过，于导说了：“后期的太子丹，是经历过一番折磨才回国的，所以，你这段时间需要控制一下饮食。” 这对于一名演员或者明星来说，其实应该算不上什么——据杜明泽所知，好多女艺人甚至常年保持一天只吃三片叶子，喝一碗清水这种夸张的水平。可是……换到他身上，那就是三个月不能喝一杯草莓奶昔好么！ 奶昔啊奶昔！我的□□！ 也许意念真的有力量，在念叨奶昔的第23天，杜明泽终于见到了它。 来自前来探班的唐熠。 考虑到剧组演员的特殊性，他带来的都是低糖的版本。不过，虽然是低糖，可这比没有可幸福多了。 “谢谢唐老师。”杜明泽接过奶昔，满足地喝上一口，眼睛笑得填满了蜂蜜，他刚想说点什么，一个踉跄，差点儿倒下去，唐熠赶紧扶住他，皱了皱眉，杜明泽笑笑，讪讪地解释：“我有点儿低血糖，是这样的……” 唐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没吃早饭？” 杜明泽愣了一下，他赶紧解释：“就这一天，真的。”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挺真诚的，可唐熠的目光扫过来，他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最后，唐熠硬是盯着他吃完了一整杯的奶昔和三块木糖醇饼干才肯罢休，临走前还叮嘱他：“可以少吃，但早餐一定要吃点，听见没有？” “知道啦唐老师。”杜明泽乖乖地答应他，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软软的小心翼翼：“那，唐老师，我们这就算正式和好啦？” ——面对这样的杜明泽，唐熠能怎么办呢？于是他只好叹口气，嘱咐道：“多吃点儿。” 紧接着补充一句—— “我没生你气。” 看他脸色，的确不太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杜明泽心情舒畅了许多，探班后的隔天中午，他甚至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米饭——要知道，在前几天的时候，杜明泽是几乎不碰这些和碳水沾边的东西的。 吃了实心的饭，下午拍摄的时候精神气的确好了许多。只是杜明泽仍然有点儿心虚，怕自己吃饱了代入感不到位，又给演露陷儿了。第二天的时候再也不敢吃饭了。 好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惯性，他似乎已经逐渐领悟了这种病弱的状态，纵使吃饱了点儿，倒也能演。再者，这段戏码已经拍了许久，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第二部分拍完了，接下来就轮到第三个部分了。荆轲奉命刺秦，与此同时，太子丹在国内焦急地盼望着消息。 《太子丹》给“荆轲刺秦，秦王绕柱走”的经典戏码镜头不多，反而把更多的镜头放在太子丹等待的焦灼和最后刺杀失败含恨而亡的颓唐上，可以说，如果说太子丹这个“布景板主演”要是想哪里出一下彩，那就必须得是这个部分了。 杜明泽当然想演好。 为此，他也去请教了于导和编剧——无奈编剧本人怕是对他们这种流量型演员有偏见，问了就只是敷衍说“我不知道”或者“你演得挺好”，还是一直严厉的于导，给说了两句—— “太子丹的行刺活动失败，必然导致整个国家为秦所灭。你想一想，因为一个人的决定导致的后果，纵使我们现在看来这是必然的——那么当时人的精神状态是怎样的？” 杜明泽点点头，若有所悟。晚上下戏早点的话，十一二点的时候，他会晚上回去抽空看录像带，集中于各种末代皇帝的经典镜头——李煜，溥仪，寻找那种类似的破灭感。 ——一个国家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走向灭亡？那么，他可曾有悔？刺秦的动机，究竟是贵族式的对自己命运的扼腕哀叹居多，还是对民生的同情居多？ 这些问题，除了当时的太子丹，没有人知道。 历史就静待在那里，淡淡望着各色不同的人解读。 杜明泽按照唐熠的说法，把自己的表演录下来观看——他感觉自己有进步了，但却还是远远达不到那些前辈老师的地步。只是无奈戏接得太急，还没太琢磨透，这一部分就要开始拍摄了。 这部分是全剧的重头戏，所以，还要出外景。凌晨五点，晕晕乎乎地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车，颠到外景场地，下车之前，杜明泽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干呕——他强压着这股冲动，让助理姐姐给找了片胃药吃了，迎着晨光，一天的拍摄，正式开始了。 ☆、32 拍摄完毕 ※ 其实有的时候，杜明泽觉得，群众演员也是挺辛苦的——比他辛苦多了。就比如这第一个镜头，硬是拍了十几次，每次那个演士兵的小伙子，就要从远处奔来，喊道：“报——” 大概还是自己拍得太差了吧，不然，一个报告大事不妙的镜头，要拍那么多遍！ 杜明泽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继续投入工作中。 早晨朦胧的雾尚未散去，灰蒙蒙的天空往下走，镜头里有一人焦灼地等待着，焦灼而按捺的神色，恰似这天光。忽而，镜头一转，有一人向着镜头奔来，远景是无尽的荒野。只听他高呼道：“报——刺秦有变！” “你说什么？！”太子丹迎上来，顾不得士兵身上的泥土，惊惶而又克制地问：“你说什么？“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为了这次行动，他牺牲了大将樊於期，牺牲了宝贵的地图，怎么可能不成功？ 而那人恳求道：“公子，世事有变，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逃？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太子丹凄然问道，他苍白的脸映衬着灰白的天色，水天一线，他踱着步子，喃喃道：”普天之下，莫非秦土，呵……“ 太子丹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在那之前，不忍看到流民居无定所，所以他不忍心杀樊於期。他也许是个和平年代的明君，但注定不是战乱时代的霸主。 “卡！”于导一声令下，杜明泽的助理赶紧过去扶他——刚刚拍戏的时候，就觉得明泽好像状态不太好，近看浑身冒汗的样子！ “明泽？明泽你还好吧？”她说着，拿着水杯跑了过去。 “没事儿。“杜明泽用气音说：”胃疼——老毛病了，麻烦给我找点儿药，就左边第二个，绿色的瓶子。“ 助理点点头，赶紧麻利地跑过去找来药给他，杜明泽干吞了两片药，助理赶紧给递上了水，杜明泽接过，慢慢地喝了两口，胃里的刺痛总算是缓和了许多，他也缓过劲儿来。 “要不要请个假啊明泽？”助理关心地问，“我看你额头上一直冒冷汗。” “吃了药就好多了。”杜明泽摇摇头，硬撑着站了起来：“拍完这一场再去吧，这都快结束了，再请个假，耽误这么多人时间，不好。” “可是……！”小助理挺着急，可这边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于导明显一副工作狂的样子，王姐也是……她只能担忧地看着杜明泽强撑着，满脸苍白地上戏去了，他的手还半扶着胃那边，显然还是在疼。 “1,2,3！” 秦国攻打燕国的消息传来，不久之后，铁骑会践踏这片土地，以一种残忍而粗暴的方式，把它变为秦国的附庸。 “天道何其不公，竟奉秦王为君！” 杜明泽望向远方，眼神变幻，他的耳边似有浩荡大军的马蹄声猎猎作响，又像是万千难民在哀嚎。 “报——恭喜大王，燕国不攻自破！” 背景音里，是秦王豪迈的笑声：“哈哈哈，天助我也！” 没有了德高望重的樊将军，也没有了传奇的刺客荆轲。有的只是他一人，面对这浩然无情的秦军。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太子丹望向远处灰白的天，最后一眼。 镜头给到他的特写。灰白的天空下，一双近乎绝望的眼睛。 一个善良到软弱的人，终于是不适合当国君的。终于，他拔出了自己的宝剑，挥剑而下—— 然而他终于没能有尊严地死去。闻讯而来的燕王战战兢兢地下令手下：“此事与我无关！来人呐！将叛军首领拿下！” “是！” 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燕王喜担心秦国出兵攻打燕国，便杀太子丹，将其头颅献秦军以求和。 成事者候，败事者死。 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226年，燕王下令杀死刺秦的太子丹。这位眼里总是闪烁着温和而柔软光芒的人，终于永久地，悲哀地合上了眼睛。 “卡！” 于导一声令下，早已静待多时的小助理赶紧冲了过去：“明泽，喝口水……” 她说到一半，忽而愣住了，惊惶地推了推身边的人：“明泽？明泽？” 仍然穿着古人长长袍子的杜明泽，就像那个试图自刎地太子丹一样，安静地合上了眼睛，只留下密密的睫毛。精致的脸上有一层冷汗，映照着这冷日的光，衬得皮肤雪白。 “怎么了？“主演出了问题，于导也闻讯赶来。 而在这时，杜明泽终于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头晕，昨天晚上睡少了。“ “嗯。“于导点了点头，问他：”上一场还要补拍几个镜头，拍完就杀青，你是下午拍，还是休息一下明天拍？“ “下午就拍吧。“杜明泽说，于导点了点头：”那你先好好休息下，下午继续拍。“ 现在是上午十点，离下午也就几个小时而已——小助理急得不行：“明泽你疯啦？你刚刚才晕倒啊！“ “也就最后一场了。“杜明泽靠在床边，用气音笑着说：”拍完不就可以结束了么，早死早超生。“ “可是……“ ”没有可是。“杜明泽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强打起精神：“我还好。” 小助理在心里暗自摇头，显然，她并不这么觉得……刚刚明泽睡过去的那一刹那，她都快要吓死了好嘛？ 也许是出于人性的怜悯，也许就是单纯心疼帅哥，小助理终于在杜明泽出去梳洗补妆的时候打通了某个人留下的电话：“喂？不好意思打扰了，您上次让我通知您一声，现在，嗯，怎么说呢，明泽的状况很不好……“ 此时三点一刻，还在唐熠工作的时间。他眉头紧锁，听完了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工作，驱车赶来。 时钟跳至五点一刻。两个小时后，项目组暂停，工作人员收拾东西，欢天喜地地回去吃饭了——赶在六点之前下班，还能按时吃饭，意外之喜啊！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杜明泽还显得有点依依不舍：“还拍几个镜头就完工了啊。” “不要命了？”凉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暮色之中，唐熠走了出来，黑夜包裹着他本就深邃的眼睛，越发显出一种冷色调的幽辉。 “唐老师？你怎么来了？” ——唐老师，你怎么又来了？ 杜明泽得庆幸自己忍住了说这个“又”字，因为他还没说，唐熠的火气就止不住了：“不要命了？之前一起录综艺的时候，倒也没见你这么拼命？” “这不一样的……“杜明泽下意识反驳。 “怎么不一样？“唐熠反问。 “就……就那只是工作啊。“杜明泽喃喃，”可这是作品啊，我都快二十四了，我总得有个作品吧？最起码，要让人提起杜明泽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起的是某部作品，而不是’一个演技超烂‘的小鲜肉吧。“ “即使努力的代价是自己的健康。“黑暗中，唐熠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这黑夜里的路灯，他缓缓地走进，风衣的下摆随风晃出轻微的弧度。寒风里，他的声音如同路灯的光一样轻。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真正担心你的人，才不会在乎你演了什么戏，他们只在乎你活得快乐简单，就够了。” “我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我觉得，作品这种事，也没那么重要。你有了作品，有人喜爱，又能怎样呢？他们不过是喜爱荧幕里你所表演的那个形象而已，为了一个虚幻的人物，牺牲自己，值么？” 杜明泽静静地听着，夜风中，唐熠的话语，是那样有说服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其实有那么一点动摇。 为事业毁了身体，不值当。 但……他依然有着自己的坚持：“最起码等我把这部片子拍完再休息调整吧，就到最后几个补拍镜头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了吧？” 唐熠迟疑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杜明泽于是笑了，露出牙齿：“我就知道唐老师最好啦！” 唐熠也笑了，只是…… 怎么绕来绕去，事情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原点，他又开始叫他唐老师？ “那不一样的，之前那是客套，现在这是昵称。”杜明泽笑嘻嘻地回答着，顺手把毛线帽子摘下来递给他：“回去路上冷，这个给你，亲爱的唐老师！” “我可去你的吧！”唐熠笑骂了他一句，终于还是带着那顶白色的毛线帽子走了，夜色里，他回望剧组的方向，少年向他挥手作别，眼睛比星星还要闪亮。 “唐老师晚安噢，路上注意安全。”他说。 “你也是。”唐熠低声说。行走在这浓黑的夜色里，秋风寒凉，他用低低的声音说。 唐熠走后，杜明泽又和群演一起，继续加班，补拍完了几个有瑕疵的镜头，与此同时，营销宣传那边的媒体，也陆续活动起来，三两天过来采访一下，拍点幕后故事什么的。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下戏。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杜明泽回去，一边刷论坛，一边洗漱——这已差不多是他的日常了，与《梵高》不同，《太子丹》算是一部投资较大的商业电影，从开拍初期，就接受了较大的投资与关注度，论坛里的讨论也比较多，他自己也不免关注，只是，令他郁闷的是，大都是一些阴阳怪气的讨论—— “讲真，怎么这几天没看到弟弟的消息了” 也有人嘲讽： “在论坛里，口癖改一改，什么弟弟弟弟，谁认识你家弟弟，叫大名。” “说杜明泽么最近他不是去拍于导的大电影去了么”有知情者提供信息说。 ☆、33 逆风翻盘 “呵呵，名导＋流量演员，再来个历史题材，还在国庆热门档期上映，一看就是个烂片标配。” “讲真，以前他演家庭喜剧的时候还蛮喜欢他的，怎么现在和别的流量走一个路子” “已买好电影票，坐等上映去开心一下。” 杜明泽刷到这里，下定决心不再刷了。 越看心里越乱，不如早点睡。 可当他下定决心，只在床上躺一下，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躺下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一摸脑袋，烫得惊人。 可能是发烧了…… 杜明泽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个小时之前的胃疼也连着发烧愈发剧烈起来。 所以，如果他请假的话，会不会又被爆料说是装病不敬业，一点小事就进医院？ 烧糊涂之前，杜明泽晕晕乎乎地想。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杜明泽终于意识到，他该休息一下了。他也不是傻子，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是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扛不住，之前唐老师也提醒他了，他也不是那种傻蛋，他只是…… 只是想要再拼一把，哪想到事到临头，身体先给他敲了警钟。 烧了半夜。查温度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个半死，脑袋里不断闪现那种高烧把脑子烧坏的事情，但好在，他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 所以，第二天，杜明泽便决定要请假了，纵使他知道，这假真不好请——他是主演，而这，又恰逢收尾的关键时刻。 果然，说出自己的请求后，于导的语气不太好：“你要请假？是不给我于某这个面子，还是怎么的？真觉得我这电影快拍完了，只能找你？” “不是。”电话那边，杜明泽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解释：“我是觉得我休息一下，状态会比较好——昨天那场外景拍完，我就发烧了，您看——”他把昨天半夜的急诊单给于导看了眼。 ——这语气，还真不怕得罪了人家一大导演！请假也就罢了，哪儿有这么理直气壮的！ 旁边一直旁听的王姐急得不行，干脆接过了话头，这次听着就叫人舒服多了：“真的，不是对您这边有意见，是明泽实在太累了，他这几天就没睡过个完整觉，让他休息一阵子，以更好的状态去接您的大作，不是更好嘛，对么？” 虽然王姐说得比杜明泽好听多了，可她心里都在打鼓，于导可是师从于导的，从他的作风，就可以看出于导有多严苛了，演员通宵，带病工作，简直再正常不过，可是出乎她预料的是，电话那边冷哼一声，居然同意了：“给我个准数，几号能来！还有，投资方那边你自己去说！” 只要这边最难搞的解决了，投资方那边看着杜明泽这颗摇钱树也不得不答应啊。王姐千恩万谢地接下这台阶，忙不迭地去吩咐小助理收拾东西去了。 另一边，于导结束对话，回到房间，斜睥了旁边的人一眼，冷哼一声：“满意了？” “昨天高烧三十九度，难不成您真打算把人拍死？”旁边的唐熠，穿着黑色的皮毛拼接款，神色桀骜，不似平日温和。 “瞧你这话说的。”叹口气，袅袅的烟雾里，于导摇摇头：“正当红的明星都累。不信可以出去看看，当红的，无论口碑好口碑差的，哪个不是马不停蹄？偶尔通宵是很正常的。也就只有过气的演员，没活接，没采访会要，才会闲。哪儿像你们这种，不思进取，有个电影要拍，居然跟导演说要休假几天，还有个帮腔的，也是奇了怪了。” 唐熠听完，忽而正色，悠悠问道：“于导，共事多年，我能否问一句，为什么这电影，要的这样急？” 于导一愣：“你不知道么？这都十一月了，再要不拍，就赶不上元旦的档了。” “可是，为什么要赶元旦的档？” 这一问，于导倒还真给问住了，愣了一秒，讶然失笑：“你今天怎么了？被新人附身了么？竟问些小白问题！当然要赶元旦了，那阵子不还有个洋节圣诞么，这阵子观众看电影意愿会比较高，特别是情侣档，再晚点就和新春季的合家欢电影撞了……” “可是，今年赶不上，还有明年呢？”唐熠问他，语气凉凉：“您的代表作，精品电影，又不走类型电影的路子，为什么要去纠结这个档期？” 于导愕然，望向那人的眼，他这才发现，纵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的眼神，却依旧那么倔。 是啊，为什么非要定档元旦，为什么非要去抢那么一个热门档期呢？ 明明当年，他也曾是一个不屑于所谓热点，扛着一部摄像机走天下，拍美人，拍风尘，也拍秀丽河山，慢慢打磨出自己独特的电影风格，才有了今天的四大导之一。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 经过一番波折，杜明泽终于从他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中，挤出了为期四天的假期。 在给自己休假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幻想着如何度过这美妙的四天假，但是他发现他想多了。当天晚上加班到凌晨一点，赶回去，两眼一黑，直接睡到了床上，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没错，他睡了一整天。 然后他又去挂了一天吊针，医生那痛心的模样，好像他就是个糟蹋自己身体的傻蛋。 杜明泽打吊针，一边打，一边闲得没事儿干，又开始手痒刷论坛。 论坛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总体风向也基本一致。虽然杜明泽上一部参演的《梵高》算是逆风翻盘，可他本人的演技非但没有被认可，和唐熠一对比，反而显得更水了。 所以，由他作为主演的《太子丹》，在上映前，并没有什么好口碑。理由还挺有道理，大导，大投资，历史题材，流量明星，市场上近几年这种特征的片子，全都是圈钱之作，简直没一个是能看的。 “可我真的尽力了啊，我都三个多月没喝奶昔了。”杜明泽嘀咕着反驳，也不知道隔着屏幕，能反驳到谁。 可他的话，还真就有人接了—— “就知道你还惦记着。”背后，忽而有个男声，笑意吟吟地说，杜明泽转过头来，骤而惊喜:“阿白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给你送奶昔来了么”顾白笑着把打包好的奶昔递给他:“喝吧喝吧，看你这样子，可怜巴巴。” "你要是节食三个月，保证比我还可怜巴巴。"杜明泽瞪了他两眼，接过奶昔，满足地喝上一口，禁不住喟叹:“哎，这才是人生!” “慢慢儿喝，都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顾白笑着调侃他，这才说起了正事——“你们剧组邀请我唱了电影的片尾曲，所以，我今天一起来参加杀青仪式，顺便来看看你。” “还有这回事”杜明泽奶昔都不喝了，微微瞪大了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这主演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顾白说，“况且，于导特意跟我叮嘱了的，让你专心养病，最后那点打戏桥段直接就用替身拍完算了——所以说，别太心急嘛，这地球离了你，还不照样转。” “好吧。”好像说得也有道理，杜明泽悻悻地答应了。虽然心里，还有点没参与最后杀青时刻的遗憾。两人闲聊没一回儿，都是行内人，又很快聊到电影了，顾白带来的除了奶昔，还有电影的粗剪版本——于导托人给他的，说是让生病的主演看看。 于是杜明泽一边打着吊针，一边看完那镜头前的一点一滴，被忠实地拍摄了下来，大荧幕显示出的高清大片的质感中，他饰演的太子丹神色颓唐，虽然是在笑着，眼里却有悲愤—— "天道何其不公，竟以此人为君!" 镜头一转，是秦王麾下气势磅礴的铁骑，朝向镜头，踏碎一切—— “冲啊!” 气势磅礴的尾声里，他看到了自己映在漆黑屏幕上的一滴泪。 是真的，付出了心血。 杜明泽自己很喜欢这部电影——然而，这种较为悲剧性的片子能否受到大众的欢迎，能否在激烈的国庆票房中杀出重围，一切还是未知数。只有时间，只有等待，才能知道那最终的答卷。 10月1日，首映。 10月2日，小长假后的第二天，票房破亿； 10月5日，太子丹电影相关超话讨论#于导谈太子丹背后的故事#毫无预兆地冲上热搜榜的第一。 杜明泽在刺秦失败后，那个缓缓倒下的背影，脆弱，颓唐，构成了这个国庆档最让人难忘的影像。 剧情是悲凉的，剧情之外的人生却让人热血沸腾——杜明泽第一次全力抗下的票房，他，在二十四岁的今年，终于，再一次证明了自己——他不仅仅打算靠着那部国民喜剧吃一辈子，他也有了独立担纲大制作的能力! “他真的很拼。”于导在采访里感慨地说，他在片场表现得像个暴君，但在工作之余，却全然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了。 也是，对那些未能完成他要求，敷衍了事的小鲜肉来说，他无疑是极其难相处的；但对于杜明泽这个拍了三个多月，几乎是在呕心沥血地参与的人，于导演的态度则渐渐在他日复一日的疯狂表演后趋于缓和。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更何况是一个爱才的导演对于一个敬业的演员呢 “我是一个很敬业的导演，有时候敬业到变态的地步，我承认。”采访里，于导笑，不吝自己的赞美:“他能够去朝着我说的那个状态去努力，真的很不错。还记得有一次他都快站着晕倒了，还是坚持把那一场拍完。” 粉丝们顺着他的话去翻找花絮片段，果然找到了那个站着差点晕倒的视频，一片心疼的赞美声中，也不免有人感慨—— “我们弟弟长大了啊。” “长大了，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是啊，在娱乐圈这种竞争激烈的地方，谁又不是拼尽全力，才能给观众留下点印象不愿意走正道拍戏拼命的，也不想走歪路子炒作传绯闻的。纵使有一张好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残酷的市场遗忘。 这是最好的地方，一夜成名；这也是最坏的地方，不进则退，快速遗忘。还好，他目前还是激流勇进的那一个。 ☆、34 发光的小孩 《太子丹》电影杀青后，杜明泽团队也算是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票房的火热，最起码证明这一阵子的努力辛苦，都是有回报的，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电影的成功，也并不带着生病了的杜明泽就可以休息了，事实上，电影爆了，他只会更忙——忙着去跑各地的路演。 余烧稍微减退，杜明泽也参与进收拾行李的大军中来，在一众正式的西装中给自己捎带了件舒服柔软的外套。天气太冷了，等下去出外景，也不知道会不会通宵，也总归有备无患。这阵子《太子丹》正热，再加上传闻中周导新电影的热度，基本上每个通告都在找他，都没时间喘口气。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连夜飞去了风景区，在摄像机前绽放了无数次灿烂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后，终于把这个旅游大使的通告给拍完了。 “你给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下午还有个采访。”王姐翻开了一下行程表：“你先睡吧。” “嗯。”一整夜没睡，杜明泽也没精力再说些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给自己蒙上层毯子，倒头就睡。一觉醒来，还迷瞪着，王姐又开始交待工作了—— “他们可能会问些新电影方面的问题，周导叮嘱过了，模糊一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已经给你标了。” “嗯。”杜明泽打了个哈欠：“姐，现在几点了？” “都下午一点多了。”王姐笑，又指了指他的头发：“翘起来了哦，小李你赶紧给他弄弄。” “不用，咱明泽天生丽质噢，连粉都不用擦。”旁边随行的化妆师笑。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给杜明泽的头发定好了型，又补妆，如此折腾了一番，大约十分钟左右，杜明泽穿着一身宝蓝色西装，上面斜插着一颗宝蓝色胸针，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来到了采访的现场。就仿佛一个小时前在保姆车里睡着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媒体的天性就是追逐热度，见到这样的杜明泽，那自然不会辜负了他这一身的好造型，咔擦咔擦地到处拍，为之后的稿件做准备。 此次的采访是某互联网大厂联合明日巨星方面举办，所以形式方面也比较新媒体，全程直播，回答网友问题。虽然说问题大部分是经过筛选的，不太可能出现辱骂这种不文明内容，但总归不可控性比较高，王姐也是叮嘱了再叮嘱：“不合适回答的可以不说，能不表态就不表态，就这样！” 事实证明他们可能想多了，主办方也不是傻子，筛选出来的都是杜明泽明火官方后援会那种粉丝值超过几千的死忠粉，提的问题也都挺温和—— “明泽平常那么喜欢喝奶昔，怎么就是不胖呢？我喝水都胖！” 来自减肥苦恼患者。 “我又不是天天喝。”杜明泽笑，“我也就偶尔喝一下啊，大家也要少喝点奶茶之类的，多出去走走，对健康有益。” 更多的是关心杜明泽健康的：“崽崽累嘛？听说你们这个行业经常作息不规律？” “作息不规律？”杜明泽歪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经常。不过闲的时候也挺闲的。” 这两条留言倒是挺好回复，不过下一条就显得不那么好回答了，这位粉丝对杜明泽的未来忧心忡忡，发言也充满了忧虑：“崽崽！你不要接这样的戏了好不好！他们都说你蹭热度，我知道，咱崽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接这种戏不就完事了么？还有，那个影帝什么的，少去接触，我们永远支持你，咱犯不着蹭热度！” 这个问题，就属于比较有争议性的了，回答得不恰当，在饭圈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杜明泽注意到，旁边的王姐神色微妙，显然是在提醒他，如果不好回答，干脆不予回答，之后公关再看情况写通稿，可是杜明泽笑了笑，终于还是没忍心让这群真心关心他的人失望。 “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想做啊。”他认真地告诉屏幕前的观众，“我拍这个电影，只是因为我想去拍，剧本我也看过了，周导挺用心的，我妈妈虽然说不完全是电影里那个样子，但是比起媒体过度的渲染，她反倒更接近剧本里的样子。” “至于唐老师……”他停顿了一下，笑了下：“现实生活中，没人会因为别人的讨论刻意去疏远一个人品很好，业务能力也很强的朋友吧？至于争议……争议是一直有的，就算我不干这件事，去干别的，一样会有人一轮的啊。” 直播的画质并不算得上顶级的高清，但依然看得见他宝蓝色的西装上，那颗宝石与他嘴角淡淡的笑容相互映衬，闪闪发亮。忙里偷闲在拍戏期间查看转播的唐熠，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杜明泽的粉丝追人追得那么疯狂，理解了业界曾传为奇谈的高楼第一应援，那闪闪发亮的灯牌，那歇斯底里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因为他值得啊。 他是在目睹了世界的恶意之后，依然希冀着，解释着人们能够通过这部戏，认识到一个真正不同的杜采撷；他不曾对人性失望，无论是被黑粉袭击的过去，还是被舆论包围的现在。 唐熠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家庭，才造就了这样阳光的杜明泽。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他设想的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明泽也是孤单地长大了，可他却活成了身边人的太阳。这也许是他为什么被吸引的原因——在对人性极端失望的时候，猛然抬头，才发现，真有人是真正表里如一的阳光，如同一颗向阳的植物，在热烈，奔放地活着。 在这个被舆论搅浑的圈子里，这一切，太难得。 镜头转回到杜明泽。 在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回答完网友问题，又接连不断地接受相关媒体的采访两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保姆车内，他不声不响，连盖毯子的程序都省了，倒头就酣然入睡。 秒睡。 “妆都还没卸噢……”化妆师姐姐轻声说着，也不打扰他，用化妆棉轻轻蘸上卸妆水，轻柔地抹去那一层薄薄的粉。 化妆师本人并不是杜明泽的粉（一般来说演员团队也不会请粉丝，避免意外），可是这一刻也不免出于人道主义，为这男孩儿叹了口气——为什么，都这么好看了，人也努力，人生还是那么辛苦呢？ 不过，这些年，见识得也多了，她也没再纠结些什么，继续一层一层卸掉假睫毛，眼影，涂上防护霜。没办法，她这样打扰别人睡眠，自己也觉得挺不合适，但这也的确是对团队负责，对杜明泽本人负责。没办法，演员嘛，脸蛋就是资本。 好在，明泽这个艺人脾气不算差，卸妆途中被弄醒了也没有发火，眼见着没什么大事，含糊问了句“没事吧”，又迷瞪瞪地睡着了。 车上另外的四个人，化妆师，助理，王姐，还有司机，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在一片寂静的空气中，保姆车平稳地向影视城方向驶去。两个小时后，车准时准点抵达影视城。杜明泽下了车，还迷迷糊糊的，剧组那边的工作人员叫住了他，递给他一包东西—— “唐熠老师交待让给你的。” 杜明泽一愣，唐老师来过了？ 他打开那包东西，里面有一盒草莓奶昔，一盒葡萄，一瓶褪黑素，还有一张便签，的确是唐老师本人的字迹—— “好好休息，想吃就吃，累了就睡。唐熠留。” 杜明泽哑然失笑，他看起来，有那么不会照顾自己么？ 杜明泽拆开奶昔的包装，喝了一口。他想起小时候在剧组的一次采访，当时记者问他：“明泽拍戏的目标是什么呢？” 幼小的杜明泽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希望，我挣的钱可以随便买……买好多好多的奶昔喝！” 这个奶声奶气的回答逗得记者和荧幕前的观众乐不可支。 而现在，在多年以后的现在，他早已不为一杯奶昔而发愁了，他反而会去刻意地节制，为了演戏，亦或者其他别的东西。 他又吸了一口奶昔。 “我一定要休假，起码两天——噢，不！三天！” 他坚定地竖着三根手指，恍若发誓一般，对身边的经纪人王姐说。 “正好。”王姐看了看行程表，温和地笑一笑：“团队也准备休息一下，曝光率太高也不总是什么好事。那就这么说定了噢！这三天的行程，我帮你往后调调。” 杜明泽：…… 他怎么就感觉，他就是被安排了呢？ 所以说，如果说现在改口说想休假一个星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当然，杜明泽也就在心里自我吐槽而已，他心里知道，三天已经很宽厚了，毕竟三天后还有避无可避的《太子丹》官方庆祝会。 于是，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三天，休休假。 事实证明，杜明泽又想多了——就跟上次一样，他睡到第二天十点多才醒。 没办法，工作太过劳累的后遗症就是这样，一睡觉，就好像睡死了过去。 如此不规律的作息，导致杜明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晕，起来去冰箱找水喝。 ☆、35 休息 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杜明泽觉得清醒了不少，午后的太阳很好，他赤脚站在这半亩湖泊旁，静静凝望，今天天气很好，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风声翻动，吹动了天蓝色的窗帘旁的一片湖，溅起涟漪点点。 这一刻，似乎他才真正活了过来，能够享受这特别的工作带来的特别优待——早在一年前，他就已在城郊买下这座坐拥宁静湖泊的别墅了，而这也仅仅只是他的众多住处之一。 休假的时候，那些电影资源，咖位，奖项，票房，似乎都离他很遥远，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杜明泽看了看时钟，时间还早，他发了会儿呆，撸了撸常年失宠的留守英短猫，去琴房谈了会儿钢琴，然后又去录像室挑电影看。录像室影碟很多，大都是他去年想参照下影帝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设一股脑买的，一直忙着拍戏，看了两部便没有再看。 此时闲下来，他便又挑了部片子看，这部电影的片名他不太熟，大概是唐熠早期的片子，封面做得很粗糙，宛如80年代的那种ppt风格，名字叫《警局纪事》，杜明泽也没很在意，哼哼着歌，就放进了VCD里，哼哼着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电影的一开头还挺正常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警局里，一群警察通过一个女子的失踪案，追查到一个出租车司机，这个司机学历不高，面对审问时神色惊惶，本来就可以轻易定性的案子，哪里想得到再快要结案的时候，主角察觉到不对劲，引出了幕后真凶——一个看似学历背景都很优渥，丝毫没有犯罪嫌疑的医生！女受害者出事前，曾在他所在的医院治疗。 然后唐熠就出现了，穿着白大褂，在镜头面前温文尔雅地一笑：“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他背过身去，眼镜的侧面，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杜明泽看得害怕得脚都蜷缩了起来，但又不舍得关掉，视频里配上了森然又紧张的音乐，视频的唐熠转身掀开一块布，露出里面猩红的一角，镜头陡然给了个特写，他翘起嘴角，露出残忍而血腥的笑意。 “铃铃铃！”就在此时，杜明泽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是唐熠的声音：“明泽？” …… 不得不说，在才看完了一惊悚片男主角就给他打电话，这种心情其实挺微妙的，杜明泽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接话：“啊，唐老师。” “你在干嘛呢？还在休息？”电话那边，唐老师一听他睡意尚存的声音，就明白了，笑：“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用了。”杜明泽打了个哈欠，“我这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再睡就废了！” “那行。”唐熠说，“我在外面骑车，阳光很好，你要来么？” “啊？”一瞬间，杜明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怎么骑车？” 像唐熠这种知名度，出去什么江边公园骑车的话，真的不会引起什么踩踏事件么？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唐熠只是在某私人会所的户外活动区骑车而已，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私人会所每年的年费，已经踏入千万级别。 价格隔断人群，这样地方的会员，也往往是各走各的，纵使有过来搭讪的，也是礼貌而隐晦，挺多给张名片而已。杜明泽迈着步子，踏入了这片修建整齐的草地，阳光很好，唐熠骑着车，看见了他，把车停下，走了过来，笑：“来了？” “嗯，来了。”杜明泽点了点头，阳光照在唐熠的运动服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唐熠，唐老师是很温和善良，乐于助人的前辈，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事情改变了。 这个圈子很复杂，无论是所面对的诱惑与利益冲突，还是所扮演的角色与工作强度。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不说一点不受影响，更何况能够驾驭那么多角色的唐熠？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杜明泽一霎失神，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笑：“以前没发现啊，我以为这边只有赛车之类的项目。”他说着，低声咨询了一下旁边的服务生，没过一会儿，也推了一辆车来骑，阳光照着，时光变慢了，静静地停滞在这里等他。他一边骑车，一边问唐熠—— “唐老师，你最近也休假么？” “嗯，我基本没部戏完了，都会给自己空一段时间。” “很厉害啊，不过这样不会失去很多资源么？” “当你咖位够大，就不会，别人会等的。”唐熠望了望他，眼含笑意：“但是他们会说你耍大牌。” …… 这也太真实了吧！ 杜明泽沉默了，好半天幽幽开口道：“受教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杜明泽骑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热，脱下了外套，正准备去放一下，迎面倒意外地遇上了一人，讶异：“于导？” “是我。”于导也推出一辆车，笑眯眯的：“我还以为骑这样的慢速车，是只有我们中老年人爱干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好不容易休个假，不应该去玩点蹦极之类的刺激项目么？” ☆、36 视频 “没有。”面对马上要共事的导演，杜明泽总归还是拘束得紧，一五一十地回答：“平常吊威亚就已经够紧张了，所以就想放松一下。” “也是。”于导点了点头，沉吟：“平时的确太紧张了……” 一片引人深思的沉默。 于导没有再说话，虽然工作中已经共处过好几个月，但私底下，杜明泽仍不明白这位导演私底下的脾性，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说多了又怕触雷，说少了又显得不够友好。 幸好，这时唐老师也走过来了，他和于导就熟悉多了，两人互相打趣几句，于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唐熠啊，你前几天说的那几句话，我休息了一天，也逐渐想明白了，咱拍戏也属于艺术领域，也别把自己看太低贱了，像是个卖货的，上赶着去，热钱热度，这些都应该来追逐我，而不是我去将就他们。” “更何况……”他笑：“之前任性不得，现在可是我挑投资方了！” “您想明白就好。”唐熠笑，也并不多言。倒是于导似乎感慨颇多：“想起从前那会儿，自己确实也挺对不起你的，我自己想拍什么东西也就罢了，还要催你，搞得咱两现在都是一身的病。我刷朋友圈看见你助理的动态，——你前几天是不是胃炎又犯了？” “没有的事。我自愿的，小毛病。”唐熠笑了笑，轻描淡写，倒是旁听的杜明泽一愣，把握住了重点：“您是说……” 于导有点惊讶：“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是你想休假，才请唐熠做的说客。”一般来说，这样的事，不是两个人沟通了，怎么会如此一致？ 杜明泽摇摇头，一片茫然。原来什么时候，唐老师还专门去帮忙劝了于导？ 他还想要再问下去，可于导又是何等人物，看唐熠不愿多说的样子，自己也不便多嘴了，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我先走了，家里有人叫。” “您慢走。” 于导挥挥手，推着他的车走远了。 他一走，杜明泽就立刻问出了刚刚还欲言又止的问题：“唐老师你的胃病，还要不要紧？我说，您有胃病就赶紧去修养啊，为什么还要劳心劳力操心我的事，帮我请假……” “小事。”唐熠却淡淡地说，云淡风轻，“拍战争戏，出外景么，总归是会遇到些问题的。” “可是……”杜明泽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显出一种介于英俊与稚气之间的迷茫：“可是唐老师，为什么轮到你的时侯就是小事，到我了你就要把事情看得那样严重呢？” 我也是个男人啊，虽然媒体舆论都说现在的小鲜肉都是娘娘腔，吃不了苦，但那也并不包括他！ “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罢了。”唐熠笑，“想着你也不缺钱，就送你几天假期吧。” 几天假，和几百万，上千万一比，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可对于演员这个职业来说，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角色扮演难度大，各种各样的困难，心理上的，这几天假，弥足珍贵。 而唐熠，甚至特意去找于导，用珍贵的交情，帮他换来几天的喘息之机。 “唐老师，谢谢你。”杜明泽非常认真地说，“只不过……我不需要。” 唐熠挑了挑眉。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杜明泽继续说了下去：“我会自己权衡利弊的，实在太累了，我也会去调休，您不用太担心我。” “那倒是我多事了。”唐熠笑，笑意未及眼底，但声音倒是沉稳又温和：“是怕欠我人情么？放心，我并不希冀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不，我是说，您如果有什么困惑的话，也可以找我。”杜明泽挺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虽然在演技这个方便，我的确也没什么能帮忙的……” 唐熠诧异地抬了抬眼，忽而，笑了起来。 确实……这是一个很棒的主意。 “那你先欠着吧。” 唐熠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一定要让你加倍偿还的。” “我会尽力的。”杜明泽认真地点点头。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唐熠禁不住笑了。 ※ 说到做到，一向是杜明泽很大的优点。虽然唐老师说先“欠着”，可他可不是那么不自觉的人。再加上看一看日历，马上就唐老师的生日了，他愈发觉得，需要在自己接下一部戏，再一次忙到飞起之前，实现这个许诺，给唐老师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但问题在于……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才算特别？ 围巾，包，亦或者是袖口？这些对唐老师来说，可一点也不算稀罕物啊！可电影资源，亦或者是演技这方面的，他也确实还没到能帮老师的地步。杜明泽想了又想，终于在唐熠生日前几天的时候灵光一现—— 对了，他可以剪一个唐老师和他的影视作品合集！纪念一起拍戏的日子，这不也是份很特别的生日礼物么？ 可，想到了主意，另外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找谁剪？ 这种私人的东西，杜明泽并不想找圈内人，毕竟说不定就又会传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八卦，可外包给商业店铺吧，他又怕剪出来不够用心，一边想，他一边刷视频网站看模板，忽而，目光定格在某个视频身上—— 【唐熠X杜明泽】【拉郎师徒cp群像】 他点开看了一下，确实剪得挺不错的，无论是滤镜还是背景音乐，一切都表现得刚刚好，把那种师徒之恩与血海深仇表现得淋漓尽致，于是他满意地私信了po主—— “您好，请问接剪辑视频吗？我如果付三万块钱的话，能不能三天内帮忙剪辑一个质量比较好的杜明泽与唐熠影视剪辑呢？” 这种问法有点奇怪，不过，仔细攀谈后，确认这人真是财大气粗而不是恶意骚扰之后，Po主一只剪刀手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当然可以！！！只要钱到位，我熬夜爆肝都行！” 于是，在杜明泽付了一万块的定金后，对方激动兴奋地连夜开工去了，两天之后，就兴奋地扔了成品视频过去——“真的用心了，质量爆炸，老板你康康！” 杜明泽点开她发来的视频，视频一开头，一个清脆的女声旁白——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我知道，我们将在高处相遇。”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是熟悉的歌声，却是由一个陌生的男声翻唱，随着背景音乐，缓缓展现。 “您母亲生前有交往对象么？” “关于你地身世，你有什么想说的？” 叽叽喳喳的闹哄哄的人群里，当时小小的杜明泽，只是苍白着脸，一言不发，从墓园里走过。咔嚓一声，他的影像，被留在媒体的照相机里。巧的是，那录像里居然也有唐熠。擦身而过，他看小小少年的一瞬间，画面被定格。 镜头被做成照片效果，照片飘逝，画面一转，切到了唐熠拍摄战地的花絮—— “也许有一天我骑上了枝头/成为猎人的目标” 泥泞的地里，他按照导演的指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动作。不远处甚至有枪炮声在轰鸣，他仍在坚持拍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淡定。就在这时，发生了极其惊险的一幕——一颗子弹与他擦肩而过！远处响起咆哮咒骂的声音，这一下确实吓得不轻，他瘫倒在地，被子弹擦伤的地方渗出一些血迹来，音乐声变得激烈起来—— “我飞上青天/从此无依无靠”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何其奇妙，两个平行时空的人，在各自挣扎着，却又在某一刻相遇。终于时间节点来到去年拍摄《医》的时候，唐熠受伤的画面再次出现，他说：“受伤，小事。” 一切都过去了。 所以，当时的辛酸，已不值一提。 音乐声一顿，接着齐声唱——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雨夜的戏，唐老师受伤了，杜明泽惶急地过去关心，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一个温暖的怀抱，这要求算不算太高” 旅行综艺里，唐老师低下头，为他包扎伤口。 后半段，翻唱的男声改了句词，降音结束了歌曲—— “这样的要求/并不太高” “与你相遇/我明知你重要” 音乐声停止，黑色的屏幕上，一行娟丽有力的字体镌刻于上—— “我们不曾停止努力。” “我们在高处相遇。” 音乐声停了，娟秀的日期渐渐隐去黑色的屏幕上，杜明泽看到了自己的脸——与屏幕上别无二致的脸。 太多太多的回忆了，也有太多太多切换的镜头所带来的淡淡感动——没有人比亲历过的杜明泽更能明白那些细小的，琐碎的温暖，于是他满意地接收了视频，并且支付了尾款，忍不住又循环一遍，觉得这视频质量真不错，然后就在付尾款的时候，多给“一个剪刀手”转了二万块钱。并表示—— “剪得很棒！” 一个剪刀手：！！！ 不是，现在的cp粉都这么壕的吗？ 不得不说，怼过正主，正主让帮忙剪视频，还给钱，这位粉丝，可真的算得上到达人生巅峰了——不过她自个儿不知道，不过，就这五万块钱，估计就够她疯好一阵子的。 ※ 其实，杜明泽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明白。 如果说，最初他让人给剪视频的时候不明白的话，那么此时看完了这种cp向视频，再加上仔细看看博主简介，他全明白了—— 一只剪刀手v:明火一只。正主@杜明泽。贺杜太冷，目前主产唐X杜cp向，求别骂，吃不下可以取关。 不得不说，看自己的cp向视频，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他本来是想让人帮忙剪个集锦的，没想到却被会错意，剪成了cp向。 不过，这视频，倒是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东西，包括自己，也包括唐熠。以前他一直不明白，那种模糊的情感究竟是不是爱，亦或者，在唐熠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性格时，这种爱还存在不存在。 现在，他想明白了。起码，迄今为止，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带给他如此一种温暖又奇妙的感觉，像是长辈的呵护，但又确切并不是，就像在墓园里，两人擦肩而过，完全想不到，多年后的再次相遇。 嗯，生日礼物是cp向视频，这真是一份，特别的礼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BGM是一首再老不过的歌了……《我是一只小小小鸟》 原歌不是Cp向噢 ☆、37 顾白的谄媚 ※ 早早把视频，生日蛋糕，还有礼物收拾好，杜明泽依然坐着万年不变的保姆车，去了唐熠的住处之一——位于郊区的一处别墅。 虽然网上唐熠粉丝后援会的庆生会搞得轰轰烈烈，但别墅里却是冷清得很，今天也并非唐熠的整岁生日，再加上他为人低调，一些业务上的好友也都找时间推了，过去的不过一些私交甚好的朋友，不过纵使是这样，杜明泽还是有点儿怂——好多都是他眼熟的大导或者影帝影后级别人物，总让他有种在公共场合的感觉。 终于熬到晚上，有了点独处的时间，杜明泽把唐熠叫过来，鼓捣好视频，投影在他家地下室的那块屏幕上，清晰的画质展现，音乐声响起——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我知道，我们将在高处相遇。” 流畅的剧情一一展现，最后是尾声。 “我们不曾停止努力。” “我们在高处相遇。” 不过，此时并没有结束，杜明泽自己录了一句话，接在了最后面—— “加油，唐老师，生日快乐。” 唐熠看完了，最开始轻松愉悦的笑，随着一个个回忆的片段，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看完，他眸色深深，缓缓开口道：“你真知道……你放这种视频，是什么意思么？” 杜明泽自然地点点头，又忽而意识到什么，抗议：“我不小了，都二十四了！” “反正比我小，二十四岁的小朋友。” “喂！” 杜明泽瞪了他一眼，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对唐老师没那么客气了。 “我明白啊！”他点点头，大声地说。 如果说他先前只是懵懂的好感的话，那么看完这个视频之后，他就明白了，杜明泽并不是一个喜欢搞暧昧的人。前段时间的疏远，是他的确没有想明白，唐老师突然的性格转变。 现在的他依然没想明白，但他却想明白了自己，嘟哝着低声说：“我不想做小朋友。” 声音虽然小，但唐熠却捕捉到了，笑：“那，大朋友？” “不只是朋友。”杜明泽说，望向他的目光，坦坦荡荡：“你也喜欢我的，不是么，唐老师？” 唐熠看向杜明泽那只捉摸不定地拽着衣角的手，他不知道，他看起来淡定，而实际上的小动作却早已暴露了他的慌张。如果这真是个情场老手，那么此时便要捉摸着做点什么了，可他不是——他竟也为这幼儿园一般的告白动了心。 唐熠叹了口气，问他：“你确定？明泽，我不希望你把感激和别的东西混为一谈——这不一样的，我也不会怪你。你感激我，可以用别的方式，不一定非要这样。” “你不信？” 杜明泽想了想，挠了挠头，怎么证明？ 他想着，轻轻地靠近唐熠，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他却涨红了脸，自己却又要强装淡定而经验老道的样子，小声道：“我没那么傻的，唐老师，我分得清。”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双无处安放，只能拽着衣角的手，已经彻底暴露了他。 他的眼神，就像唐熠很久之前养过的小猫，小小的一只，眼神坚定，有点傲娇。唐熠一时竟有些恍惚，他回忆起少年时期见到的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孤身一人，闯荡这圈子的时候的那种眼神。 非常善良，非常柔软，却又非常坚强和倔强的小动物，主动地亲近了他。 而他，却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唐熠笑了，他轻轻牵过杜明泽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放进了自己怀里，笑：“不应该你主动的。”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冒险是对的。 他们的确是两情相悦，不是他一厢情愿，他没有感觉错。 “那唐老师你示范一下？”杜明泽眨巴了下眼，眼睛特别亮。 唐熠从善如流，笑着凑近了他的耳边，在他的耳侧轻轻地说：“我喜欢你……”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有种温热的质感，杜明泽几乎一瞬间耳朵就烫起来了，他弹起来，连连摆手，大笑：“不行，唐老师，这个真的不行！” “这就不行了？”唐熠笑，“我还没教你……”唐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音乐声打断了——杜明泽的电话突然激烈地响了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接起，是于导的声音，特别激动：“明泽？你现在在哪儿？” “啊？” “啊。” 杜明泽在两秒之内迅速完成了由懵逼到专业的转换，最后对着电话那头乖巧地说：“我知道了于导，我马上来。” 挂掉电话，杜明泽也只能一脸愧疚地暂时告别：“对不起啊唐老师，剧组那边有急事，我得赶紧过去了，生日礼物在包厢里你记得拿，生日快乐！” 唐熠：…… 唐熠能说什么呢？他当然只能表示理解：“那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唐老师生日快乐！”杜明泽挺愧疚的，可工作嘛，没有办法，他只好朝唐熠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啦！” “注意安全。”唐熠重复了一遍，杜明泽点点头，这个时候来接他的车也到了，再次用力地挥挥手，他坐进保姆车，向剧组的方向驶去。坐在车上，刚刚的忐忑与激动尚未褪去，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直至此时，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回味一下——这刚刚表白就去工作的操作，是不是不太对啊？杜明泽还记得之前有个工作人员临时加班，赶上结婚纪念日，他老婆生气了好久！ 不过，还好啦，他们两都是男的，应该……没关系的吧？ 应该没关系哒！ 杜明泽自己想通了，傻乎乎地笑了，突然觉得，喜欢同性还挺方便的，大家思考方式都差不多？ 这崽子笑得实在太过傻乎乎，旁边的王姐看不下去，拿着行程表提醒道：“今天进组拍定妆照，你等下下车的时候可千万调整好表情，别再傻笑了。” 杜明泽点点头，等到下车的时候，一脸严肃地走了下去，旁边早就蹲守在一旁的媒体们早就等候多时，一听说人到了，纷纷蜂拥而至，人挤人，旁边的保安还拿着喇叭在疏散交通：“请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于是在这番水泄不通中，终于留出了一番通道，不过，杜明泽都习惯了，垂着头，经纪人和助理开道，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表情严肃地把他护送到公司楼里。 本以为，进了楼便是一片安宁，毕竟都是业内人士，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可是杜明泽这部电影叫《重临十八岁》，恰巧招了一批群特过来，都是一些青春期都还没过完的少男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的还是在读的电影学院学生。 这些尚未成名的预备役明星们，见到杜明泽，兴奋之情简直跟外面的追星族没什么区别，还有几个小女生在压抑着尖叫低声朝同伴咬耳朵“我见到活的弟弟了”，看得杜明泽好笑，怎么，他还不能是活的了么？ 不过，这些青春期的小孩也倒是挺可爱，私底下寂静的狂热，看到他走近了，一个个又乖巧得紧，纷纷礼貌地他问好：“明泽哥早上好啊。” 杜明泽被喊得一愣——当了那么多年弟弟，骤然一朝被叫哥哥，还挺不习惯的。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个年龄，在娱乐圈的确算得上是这些少年的前辈了。 胡思乱想着，他咳嗽一声，笑：“你们好啊。” “明泽你好啊！” 眼见着这位大明星也并不十分高冷，尚在羞涩之中的少女们也终于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有几个主动的便叽叽喳喳地围过来—— “明泽给个签名？” “我超喜欢你的哎！没想到还有机会一起拍戏，简直太激动了！” “谢谢，谢谢。”杜明泽忙不迭地给几个要求签名的签了名，也都是年轻人，见他不摆架子，语气便亲近了些，七嘴八舌地和他交流起来。有人问：“明泽你知道这个电影用的技术么？周导给你说过么？”也有人问：“明泽你累么？我看你上午出席过一个活动，下午就过来啊！” “还好；以前更忙；”杜明泽一一回答，“技术方面的事，我有听周导提到过，不过这件事，还是等周导之后跟大家说吧……” 他说到一半，忽而停住了，原因无他——旁边的走廊上，路过一人，垂着头，带着灰色的兜帽，看背影，不是顾白，那会是谁！ 杜明泽兴奋了，没想到工作的场合还能遇到好朋友，平时忙，都没机会见。他正要起身打个招呼，却听见旁边一年轻人嘀咕说：“呵，马屁精又来了？” 另一个低声用气音回答他：“还不止呢，听说还爬了制片人的床……“ “卧槽，真的拼，还是个男的……” 听到他们这样讨论自己的好朋友，杜明泽本能地不悦，多年相处，他知道顾白的为人，皱了皱眉：“背后议论人，不好吧？” 他毕竟是前辈，虽然年纪大不了多少，但成名早，咖位高，此时冷了脸，刚刚还在议论的两个女孩子顿时被吓得噤了声。但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被喝止之后，大着胆子为自己辩驳道：“是真的嘛……明泽前辈，我们并没有说谎啊，那个人在组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杜明泽皱了皱眉，没有理她，自己出去了，他走得太急，一开门，顾白还在不停地跟随行的制片人低声说着：“您这个创意特别棒！” 杜明泽皱了皱眉。他睁大眼睛确认一遍，并没有看错，那人就是顾白。此时，他还在走廊里，与那位大腹便便的制片人低声解说着：“还是您投资眼光好，我这个曲子的话……” 这谄媚的态度太过明显，明显得杜明泽都有点迷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是不是他最近忙得糊涂了，以至于做了这样的梦？一直不屑于名利，甚至放弃演艺事业去追寻唱歌梦想的阿白，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可是他再看了来人一眼——那张面孔，再熟悉不过，他绝对不会认错。他穿的那件灰色的卫衣，还是上次杜明泽参加某活动带给他的某大牌限量款。 杜明泽把手放进荷包里，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疼。 是真的。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顾白也看到了他，脸上讨好的笑意收敛了许多，垂着头，低声打招呼：“明泽？” 他是那样的自然而娴熟，以至于杜明泽发现，感觉不自在的反而是自己。捏了捏衣角，犹豫了一下，他问：“阿白你……要是有难处，为什么不告诉我？” 像是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似的，顾白收敛了神色，扭头非常客气地朝旁边的制片人说：“失陪一下。” 接着，他转头看向杜明泽，征询他的意见：“咱们出去说吧？” 他的语气态度太过冷静，就好像是那个刚刚满脸堆笑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杜明泽能说什么呢？杜明泽只好点点头，心情复杂地跟着他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熠：妈的周导，还老子老婆！ ☆、38 电影开拍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出去以后，杜明泽再次问了一遍。 “告诉你，然后呢？”他认真严肃，顾白反而笑了：“然后就像上上次那样，亦或者上次那样，一个直播间，来的全都是你的粉丝，明泽，我只是表现得心胸宽广而已，你以为，我真的不会介意的么？” “可是……”杜明泽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又显得苍白无力。 顾白叹了口气，望向窗边的风景，幽幽地开口：“明泽，我倒也不是恨你，我不是那种受了恩情还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你帮我那么多，我都记在心里，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飘远。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喜欢演戏，恰巧观众也喜欢看你演戏，而我们这种倒霉蛋，喜欢唱歌，偏偏没人愿意听你唱……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搞些花哨伎俩了。我从前是不屑做，真正做起来，也未必比他们差。” “可是，也不必要这样啊。”杜明泽依然不太认同：“你不是都说过么，做音乐，那就得首先自己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顾白打断。他自嘲地笑笑，问：“明泽，你也觉得，我和那制片人，是那种关系？”还没等杜明泽开口回答，他自己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也是，我明白了我等你说什么呢？说你信任我？你这样的幸运儿，是不会明白的，但是——” 他顿了顿，转身之前，话音悲哀又凄凉。 “要是能站着赚钱，谁又愿意跪着呢，明泽？” “不是，阿白……！”杜明泽还想说点什么，顾白已经自嘲般再次摇摇头，走远了。 ※ 杜明泽特别沮丧。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好朋友顾白，不会做到潜规则那一步，多年的人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只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没用，作为一个当红的明星，他似乎只是一个赚钱的商品，别说什么人设自主权，甚至连帮一下自己朋友的资本都没有。他红了，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好朋友去讨好资本。 特别无奈。 可他接触到的资源，确实又以电影为主，除了推荐顾白去唱个片尾曲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出路。 ——这也许是红了之后的代价？亲友们发展地普遍不如自己，对比起来难免不平，朋友，也就越来越少。 他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等到回剧组看剧本的时候，也想得出神，被周导提醒了一句：“明泽，发什么呆呢？剧本读完了没？谈谈你的感想？” 杜明泽点点头，说：“我觉得前半部分主角一直没找到她想要的，等到中间那段终于醒悟了，其实她擅长演戏，又有贵人指点，所以进步飞快……” 他说到这里，忽而停住了，刹那间，灵感忽现——是啊，贵人！ 阿白现在需要的不是在影视圈中的知名度，而是一个能让他的创作更“炸”的贵人！只要作品传唱度够高，到时候再接个认知度高一点的电影曲目，不就更好推广了么？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下戏后，杜明泽立马就打电话联系了王姐，经过一番波折后，通过她联系到了国内最知名的音乐公司，联系上被称为“国内第一人”的音乐人华笙。 紧接着，他又拨通了阿白的电话，告诉他这一好消息：“你就跟着他们的流程走，肯定可以学到更多东西的！” “……”电话那头沉默些许，顾白幽幽开口问道：“我能问为什么么？” 为什么我如此嘲讽你，你还能不计前嫌地帮我找人教学？你就不觉得，我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口是心非，知恩不报，甚至还有潜规则嫌疑的小人？这是心大，亦或者是什么？ “那哪儿能啊。”电话那边，杜明泽的声音传了过来：“咱十几岁时候就在一起玩儿，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个人，也就嘴硬罢了，真正叫你巴结个人，你简直是个呆子好嘛。” “喂，你说谁呆子呢！”顾白反驳了一句，心里却暖洋洋的，低声道：“谢谢你啊，明泽。” “小事。”杜明泽爽朗劝道：“阿白，你也不要把身段放太低了，我杜明泽的朋友，犯不着去讨好一个才投了几千万的副制片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肯定相信你啊，你为什么那么不自信？我们这么多年的相处，你要抱大腿早抱大腿了，还犯得着舍近求远去找别人？我只是刚刚好苦恼，没替你想好出路。我杜明泽的朋友，要讨好人也是讨好关键人物，我之前方向错了，老是让电影资源带你，确实耽误了你啊。” 这一番话，说得顾白心里热气腾腾的，是啊，多年的朋友了，彼此还不明白？明泽至真至纯的心性，他不应该早知道的么？怎么会误会他和别人一样怀疑他？ “明白。” 大恩不言谢，一切都记在心里。 顾白点点头，郑重地带着这份嘱托，去音乐公司潜心学习前辈的经验去了。他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做出点人样来。而在另一边，放下电话的杜明泽，对身边的人道谢道：“谢谢你啊，唐老师。” 原来，就在刚刚走程序联系华笙的时候，唐老师也赶来探班了，他们那一代似乎有交情，打了个招呼，再联系时，就容易多了。 不过，对于这个人情，唐熠不置可否：“举手之劳罢了。真正能不能留就要看你朋友本事了，我只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罢了。” “还是很感谢您……”杜明泽攥了攥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说好的要帮忙的，这弄得又欠您一个人情了？” 唐熠笑了，他的笑意如同醉人的酒，他说：“慢慢想吧，我不急。” ※ 经过了这番折腾，《重回十八岁》终于赶着主唱签约华笙音乐之际开机了。新电影的片头曲是清新的，顾白一个人弹着吉他，在林中弹唱—— 夏日的蝉鸣/ 细碎的耳语/ 和我们反反复复的约定 还是他原创的那首曲子，还是熟悉的校园小清新的画风，可是经过了著名音乐人华笙的一番指点后，这首曲子的旋律却莫名魔性起来，听几遍，便会不自觉地跟着哼唱——受影响的人包括杜明泽。 进组拍戏的时候，脑内都还持续循环着这首歌，他努力揉了揉脸，调整了好久表情，才终于在下车前的一秒满脸肃然地踏出了第一步。 然后他遇到了导演助理，助理问：“明泽你怎么了？不开心？” 杜明泽：…… “啊。”他讪讪地随便扯了个理由：“没睡好。” “那就行。”导演助理点了点头，说，“前半部分还是以轻喜剧为主的，你不要先预设那种怀念母亲的悲伤了——快过去吧，周导还在等你呢！” “嗯。”杜明泽点了点头，剧本他早就看过了，最感兴趣的还是新的电影技术，边走边问：“AI呢在哪里？我可以跟他对话嘛？” “嗨，你还真敢想，你真以为这是机器人啊！”导演助理被他这话问笑了，朝他怒了努嘴：“喏，你去看吧，本剧女主角。” 杜明泽凑过去一看，周导正在跟特效组那边调试，过了好半天，镭射灯下，投射出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影来，眉眼美艳又精致，不是别人，正是影像资料里十八岁的杜采撷，穿着白色的衬衣，怅惘地坐着，光影清晰，一瞬间竟有种时空颠倒的感觉。 他十八岁的，母亲。 杜明泽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被过来与他接洽的周导晃了一下，惊醒了。 “怎么？逼真吧？”周导笑笑说。 “是挺逼真的。”杜明泽点了点头，对剧组工作人员的成果表示敬意：“我一开始看的时候都傻了。” “没办法，技术人员，就是这么强。后期我们还会做实体化，看起来就和真人一样。”周导笑眯眯地接了句，这个声名在外的大导演却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严厉，拉杜明泽过去讲戏的时候，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今天呢，就主要拍摄少年时期那一节，杜采撷在高中时代，遇见了她喜欢的人，在球场上一见钟情——话说回来，你会打篮球么？” 打篮球倒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杜明泽一脸纠结，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开口道：“周导，这个角色设定，真的没问题么？”让他去演自己母亲的初恋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奇怪啊！ “没办法，只有你最合适了。”周导耸耸肩，“时光不能倒流，谁最像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那必然是你了——开拍之前，我都不跟你打过预防针了么？” 杜明泽于是只好点了点头，满脸纠结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但还有个问题是……他的父亲。 是的，谁都不是无性繁殖出来的，虽然杜明泽不太认他那个渣男父亲，两人简直跟陌生人一样，但问题是，他本人现在也还在世，在圈子里能量不小，之前看剧本的时候杜明泽以为关于感情的事一笔带过就接了，哪里想到现在讲起细节来，简直处处都是在暗讽，所以问题是…… “周导，你这个拍法，到时候真的能过？” “怕什么。”周导满不在乎地说：“这都是我最后一部片子了，拍完就退圈，怕他做什么。再说了，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片子，也算是勉强给你妈妈讨回点公道了。” 是了，周导算是跟杜采撷合作过最多电影的导演了。 杜明泽怀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去化妆做造型去了，不过，到真正拍摄的时候，氛围倒挺简单，演同班同学的青年群演们演技都还不错，中间站着个虚拟光影也能自如地把她当做真人对话：“采撷你看噢，那个男生好帅啊！” 在一群男生的围堵下，杜明泽一个矫健的跳跃，球流畅地飞了出去，正中中心。 “三分球！” 旁边充作裁判的男生喊了一声，观众席都欢呼起来。 打了会儿球，汗水悄悄地浸染了杜明泽英挺的眉，他回望过来，是生机勃勃的笑容，镜头给到特写，明亮的少年，扬眉笑了。眉尖一挑，便是万众欢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简单得乏善可陈，却如此令人心动。”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是个学生，还是演艺圈里的大人物。” ☆、39 重返十八岁 心动的不只是剧中的AI杜采撷。围观的群特里，有个别着彩色发卡的女生悄然脸红了，她望了眼主演，又望了望镜头，想要上前一步，却又踌躇了——就在这时，导演喊了“卡”，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工作结束，她也终于鼓起勇气，向人群的中央走去：“请……” “问”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他就退缩了，因为镜头的主人杜明泽正呆呆地望着那光影，问：“周导，这个AI，拍完后能给我么？我愿意花钱买。” 周导有些诧异，说：“其实也就是一个虚拟投影而已，我们后期制作把她实体化了，才像真人，声音都是另外配的，没多大意思。”周导叹口气，“只会几句简单对话……造价倒是挺高——你确定？” “我确定。”杜明泽点了点头，“拍完之后给我吧，您报个价，我让经纪人过去接洽。” “你不用给钱。”周导复杂地点点头，“唐熠那小子开拍前就跟我说，剧拍完把这个送给你了，说是什么生日礼物的回礼。” 杜明泽一愣，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感动。 唐老师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这还是开拍之前的事吧？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刚刚还积蓄了些勇气的女孩，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离开了。 总感觉，似乎不在一个世界呢。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专业一点，不至于才开机就被周导嫌弃，他努力揉了揉脸，调整了好久表情，才终于在下车前的一秒满脸肃然地踏出了第一步。 然后他遇到了导演助理，助理问：“明泽你怎么了？不开心？” 杜明泽：…… “啊。”他讪讪地随便扯了个理由：“没睡好。” “那就行。”导演助理点了点头，说，“前半部分还是以轻喜剧为主的，你不要先预设那种怀念母亲的悲伤了——快过去吧，周导还在等你呢！” “嗯。”杜明泽点了点头，剧本他早就看过了，最感兴趣的还是新的电影技术，边走边问：“AI呢在哪里？我可以跟他对话嘛？” “嗨，你还真敢想，你真以为这是机器人啊！”导演助理被他这话问笑了，朝他怒了努嘴：“喏，你去看吧，本剧女主角。” 杜明泽凑过去一看，周导正在跟特效组那边调试，过了好半天，镭射灯下，投射出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影来，眉眼美艳又精致，不是别人，正是影像资料里十八岁的杜采撷，穿着白色的衬衣，怅惘地坐着，光影清晰，一瞬间竟有种时空颠倒的感觉。 他十八岁的，母亲。 杜明泽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被过来与他接洽的周导晃了一下，惊醒了。 “怎么？逼真吧？”周导笑笑说。 “是挺逼真的。”杜明泽点了点头，对剧组工作人员的成果表示敬意：“我一开始看的时候都傻了。” “没办法，技术人员，就是这么强。后期我们还会做实体化，看起来就和真人一样。”周导笑眯眯地接了句，这个声名在外的大导演却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严厉，拉杜明泽过去讲戏的时候，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今天呢，就主要拍摄少年时期那一节，杜采撷在高中时代，遇见了她喜欢的人，在球场上一见钟情——话说回来，你会打篮球么？” 打篮球倒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杜明泽一脸纠结，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开口道：“周导，这个角色设定，真的没问题么？”让他去演自己母亲的初恋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奇怪啊！ “没办法，只有你最合适了。”周导耸耸肩，“时光不能倒流，谁最像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那必然是你了——开拍之前，我都不跟你打过预防针了么？” 杜明泽于是只好点了点头，满脸纠结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但还有个问题是……他的父亲。 是的，谁都不是无性繁殖出来的，虽然杜明泽不太认他那个渣男父亲，两人简直跟陌生人一样，但问题是，他本人现在也还在世，在圈子里能量不小，之前看剧本的时候杜明泽以为关于感情的事一笔带过就接了，哪里想到现在讲起细节来，简直处处都是在暗讽，所以问题是…… “周导，你这个拍法，到时候真的能过？” “怕什么。”周导满不在乎地说：“这都是我最后一部片子了，拍完就退圈，怕他做什么。再说了，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片子，也算是勉强给你妈妈讨回点公道了。” 是了，周导算是跟杜采撷合作过最多电影的导演了。 杜明泽怀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去化妆做造型去了，不过，到真正拍摄的时候，氛围倒挺简单，演同班同学的青年群演们演技都还不错，中间站着个虚拟光影也能自如地把她当做真人对话：“采撷你看噢，那个男生好帅啊！” 在一群男生的围堵下，杜明泽一个矫健的跳跃，球流畅地飞了出去，正中中心。 “三分球！” 旁边充作裁判的男生喊了一声，观众席都欢呼起来。 打了会儿球，汗水悄悄地浸染了杜明泽英挺的眉，他回望过来，是生机勃勃的笑容，镜头给到特写，明亮的少年，扬眉笑了。眉尖一挑，便是万众欢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简单得乏善可陈，却如此令人心动。”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是个学生，还是演艺圈里的大人物。” 心动的不只是剧中的AI杜采撷。围观的群特里，有个别着彩色发卡的女生悄然脸红了，她望了眼主演，又望了望镜头，想要上前一步，却又踌躇了——就在这时，导演喊了“卡”，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工作结束，她也终于鼓起勇气，向人群的中央走去：“请……” “问”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他就退缩了，因为镜头的主人杜明泽正呆呆地望着那光影，问：“周导，这个AI，拍完后能给我么？我愿意花钱买。” 周导有些诧异，说：“其实也就是一个虚拟投影而已，我们后期制作把她实体化了，才像真人，声音都是另外配的，没多大意思。”周导叹口气，“只会几句简单对话……造价倒是挺高——你确定？” “我确定。”杜明泽点了点头，“拍完之后给我吧，您报个价，我让经纪人过去接洽。” “你不用给钱。”周导复杂地点点头，“唐熠那小子开拍前就跟我说，剧拍完把这个送给你了，说是什么生日礼物的回礼。” 杜明泽一愣，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感动。 唐老师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这还是开拍之前的事吧？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刚刚还积蓄了些勇气的女孩，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离开了。 总感觉，似乎不在一个世界呢。 ※ 杜明泽当然不知道这一隐藏剧情，事实上，收到唐老师这份意外的礼物之后，他就一直在着力演戏了。这个角色也就一校园男神的形象，对他来说并不难，唯一奇怪的点就是杜采撷是个AI，还是他母亲……这种感觉，挺奇怪的。 不过，杜明泽还是尽量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尽力去演。 “我决定去参加选秀，也许，我变得闪闪发亮之后，他就会注意到我了。”少女的旁白声后，是一段快剪式的选秀集锦。 她站在了决赛的舞台上，闪闪发亮的衣服和服饰，与她梦想中的一模一样。她在决赛的舞台上穿梭着，她唱着当时最流行的粤语歌曲，挥舞着荧光棒，下面的观众被她感染，情不自禁地合唱起来—— “你唔知我朦胧，唔知我心动，唔知我鬼魅缠身为你纵容” “你唔知我面容，唔知我心动，唔知我鬼迷心窍为你言不由衷” 后排的观众整齐划一地跟着哼了起来，现实与录像带交织，那个演戏与演唱双开花的红裙子声影，在这光影间缓缓重合，这奇异的感觉令杜明泽心神激荡。 从小到大，他感受到的零星母爱，却并非一般人意义上的饮食起居，而是杜采撷在舞台上，耀眼旋转的红裙子，和光亮的笑——这一切让他情不自禁去模仿，去向往这个虚幻的美丽世界…… “卡！”他的思绪被周导的一声打断了，他老人家吐槽道：“明泽，控制一下你的表情！你这哪里是欣赏，分明是迷弟粉丝！” “哦，好的，对不起周导！”杜明泽自知理亏，调整了一下心绪，他诡异地发现，如果把那个虚拟光影想成唐老师的话，眼神更像一些。 她在舞台上是那样闪亮，令万人着迷。 一曲终了，站在评委席的那名年轻男子，果然注意到她，比赛结束，“杜采撷”在后台收到了一束花，她笑了，笑容如同玫瑰那样严厉，一切不言而喻。 “当时的我是多么高兴，我幻想着永驻青春，幻想着名利兼收，还同时拥有爱情，啊，那是多么贪心的我！” “只可惜，最后我只实现了前一条。” 特效的屏幕里，杜采撷的红舞鞋与地板相摩擦，发出响声，她不停地，喜悦地跳着——这也许就预示着，她接下来无法停止的时刻。 她真正的红了，成为一名巨星。 不过，却是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 剧情继续推进，他们越来越甜蜜，举办了一个盛大的世纪婚礼，甚至有了个小宝宝，生活中唯一的小困扰，只是公司老是推她演一些美丽又堕落的角色，恋爱如此甜蜜，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甜美之后隐藏的危机。 那一年的11月29日，是一个全民狂欢的日子——当西半球的人因为黑五购物节的打折而疯狂时，东半球的人却因一张疯传的照片而沸腾——杜采撷被拍到一张接吻照。 和别的男人。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八卦媒体都开工了，她的男友——现在也许应该称为她的老公，也愤怒地斥责她：“你这个□□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那只是拍戏前的练习……”杜采撷哭着解释，可是，她的丈夫却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那好，那这些呢？！”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扔出来的杂志上，有杜采撷一些美艳的泳装照，她蹲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悲哀的音乐声里，一道旁白音响起——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那我想回到我十八岁那年，我会永远保持纯洁，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去成为明星。” ☆、40 冷遇 拍完这部电影，杜明泽只感觉，自己很累。 这种累，倒不是《太子丹》里需要磨练自己的演技，需要演打戏这种累法，而是，那些太过贴近实际的镜头，总让他想起之前的时光。想起他声明未起，母亲又被侮辱消费时，是何等的委屈。 幸好，他挺了过来。他甚至能够参演这样一部，讲述舆论恶意的电影。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刷电影的影评，并不意外，这部结合了新技术的结构式电影，在影评区这种较为硬核的地方，得到了较为一致的好评，杜明泽甚至看见有几个吐槽他在《医》电影中划水的熟悉Id，都改口说他这次片子选得不错，这个题材，有梗又有颜，很酷。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好嘛。 杜明泽心里那条尾巴简直都得意到翘起来，然而当他手贱地关掉影评区，再次回到微博的时候，搜一下关键字，一眼望向热榜评论区，简直是懵了—— “某杜姓男星蹭自己妈妈热度，吃人血馒头，什么水平？“ “爆料：新电影里杜采撷那些不得不说的隐秘情史！“ “劲爆！杜明泽和妈妈饰演情侣，上演母子恋。“ 这一溜儿的UC体标题，简直是直接给他看懵了。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网络新闻嘛，不就是如此，为了蹭热度乱写，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于是，杜明泽关掉微博，并没有再去注意这些，又过了几日，电影上映了，他才意识到，这种舆论，不仅在网络上盛行，在主流媒体上，也愈演愈烈起来。 “细谈杜明泽新电影背后那些事儿” “你所不知道的杜采撷的秘密” 都是要出版的文化人，用起词儿来那可就比网上的文雅多了，只可惜那股背后的损劲儿，简直过犹不及。走在街上，都听到有人在议论—— “唉唉唉，你看过那个电影没？ “哪个？“ “就杜明泽和他妈演情侣的那个！“ “卧槽这么劲爆的嘛！“ 当然，这也不全然是坏事——起码从商业的角度来看不是。与讨论热度相对应的是票房蹭蹭地涨，王姐拿着电影票房统计的相关资料过来的时候，简直是喜上眉梢：“明泽，又爆了！大爆！可以啊，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明年你的片酬还可以再涨一波！“ 而杜明泽却并不显得那么开心，甚至还有点郁郁寡欢：“王姐，你说，是不是周导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蹭这波热度？” 王姐愣了片刻，了然，劝慰道：“别再看那些媒体报道了，他们想说让他们说去呗，娱乐圈不就是这样，任人讨论，只要我们赚到钱就完事了。” “可我不想这样。”杜明泽声音低低地说，“可我接下这部电影，是想为她正名的——咱就不能站着把钱赚了么？” 王姐看着他——这么多年了，虽然已经被圈子洗练过多年，但有经纪公司保驾护航，又确实受观众欢迎的年轻明星，叹了口气。 “当然不能了，明泽。你当娱乐圈是什么？你拿那么高年薪，就得接受这样的舆论——难不成你还想反驳回去？一两个人还行，可是千万个人呢？你准备怎样说服他们？”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点，说：“曾经有位黑红的明星不也说过那句名言么？‘经得起多大诋毁，就经得起多大赞美。“ “我是没关系。“杜明泽摇摇头，”可是我妈呢？她都死了。“说到”死“字，他顿了顿：”她都死了，他们还要这样说！难道长得艳丽一点就有错？难道拍过灰色镜头，就一定是□□的女人？“ “你不用说服我。”王姐摇头笑道，“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问题是，你说服的了大众么？你如何让他们相信？” 杜明泽沉默了；他走向窗边，看着不断涌动的车流。是啊，人太多了，人群汇聚成的舆论，根本无从反驳，也无从报复，因为你无从报复起。 电视里，还在播放电影节的开幕式，周导面对镜头的时候，淡定从容得宛如世外高人，悠悠道：“最后一部电影嘛，当然想要精雕细作，把它拍好……” “您真是业界泰斗啊！确定不考虑再拍电影了么？”有记者赞美道。 周导摇了摇手，笑：“不了不了，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嘛——” 杜明泽看着这宾主尽欢的一幕，心里却觉得有些复杂。 是不是，周导其实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拍这个电影，就要用他来炒作，所以才格外宽待他，甚至愿意给他几天时间休息？ 亦或者，片场他一改暴君画风，变得十分温和，并不是杜明泽演技变好，符合他的要求了——而是他就是个布景板而已。只要他去参演，那么热度就有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现在，电影既成，他完美谢幕，完美蹭到了热度。 亏得他还看不清，以为真的是为了情分，为母亲正名——现在想来，何其可笑，死了这么多年没能帮忙说一句话的导演，会为了一个忌日去拍电影正名？ 不过为了热度而已。 娱乐圈么，一切为了蹭热度。 可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杜明泽问自己，真的就这样甘心，让事情顺其自然，让《重回十八岁》变成舆论眼中的样子，变成一部纯粹为了蹭影后热度而生的电影？ 不，这并不是他接这部电影的原因！就算是无力反驳，他也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如何才能让舆论听见他的声音？ 深夜里，杜明泽辗转反侧，发出能在网络上迅速传播的声音，这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很难，但归功于他的明星身份，却是很简单。只是，如果考虑到团队的话，这样做未免有些任性。 对未来发展不好。 可能会影响之后合同条件。 但……他真的没办法，在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 深夜里，杜明泽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长微博—— 大家好，我是杜明泽。 你也许听说过，我的新电影《重返十八岁》在近日上映。 接这部电影的时候，外界有很多争议的声音，说我蹭热度，我也都知道。作为一名艺人，既然接了这样的题材，确实应该接受社会各界的不同的声音。 但，我想为我的母亲说几句。 我的母亲，杜采撷，代表作《深城打工妹》，确实有几个限制级镜头，但如果大家抛开这几个镜头来看的话，她仍然是一个优秀的演员，而我本人，也是非常尊敬以及敬佩她的，望各位媒体不要以讹传讹。也希望大家能够走进影院，去看看这部电影。 杜明泽 于 11月22日 这篇声明发出去，一开始并未收到很好的成效。网络世界嘛，这种正经说话的样式本来就不大讨人喜欢，大家更喜欢的是轻松的调侃和恶搞，那种东西的传播才更广。除了狂热支持的粉丝在下面坚持不懈地用应援语表白之外，更多的网友是那种略带戏谑的嘲讽—— “装逼过头？” “你这拉票房卖力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微博热评，除了抖机灵的，更多的还是粉丝在控评—— “明泽我好喜欢你啊！“ “风雨不曾停，爱明永不停！” 追星女孩多了，自然嘲讽地也多，乱糟糟混成一团——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喜欢一个小白脸。” “有时间多关注一下你父母不好么？” 无论如何，嘈嘈杂杂，次年1月，没赶上圣诞的档，赶上元旦的档，《重回十八岁》还是上映了。这部电影，可能真如了周导的意，争议挺大，粉黑参半，吵得不可开交，于是通通涌进电影院里，想看看这部所谓的电影。 杜明泽也在首映式上，第一次看到了成片。 他之前虽然已经参与过拍摄，但剪辑这种东西，简直就有如换脸重生。 他也不知道，这部片子究竟被剪成了什么样。 荧幕缓缓亮起，之前熟悉的校园景色，出现在影片里—— 碧绿的樟树，抱着书形色匆匆的学生，还有汗水，篮球，以及那句—— “我喜欢你！” 她羞涩地跑过去告白，可是，手脚长长，俊逸非凡的男生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很明显，他并看不上一个如此普通的，纵使是有些好看的女生。 “你去参加选秀吧。”他懒洋洋地斜睨着她，“那样，也许我还会对你另眼相待。” “可是……”杜采撷欲言又止，可这人早就离去了。失落的她，并注意不到，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平时看起来挺正经，没想到还是个狐狸精啊！” “主动告白，被拒绝，丢脸死了！” 杜采撷双眼含泪，终于，她咬咬牙，再次踏入了选秀的名利场…… 又是一轮循环。 周导真的很会应用镜头，剪辑师也懂得他的意思，一轮一轮单调的循环在他的镜头把控下，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哲学意味。终于，在一轮又一轮地回到十八岁后，杜采撷再次睁开了眼，尾声是她轻悦讽刺的画外音—— “终于，我明白了，如果我不去爱一个人，那么，我永远就是人们心目中的女神杜采撷。” 镜头的最后一帧是杜采撷的声音，镜头却给到了杜明泽——他将一束花放在了杜采撷墓前，低声道：“妈，生日快乐。” 背景音乐响起，作为彩蛋的片尾，是杜明泽当年参加葬礼时被记者围堵采访的真实回放。 “您母亲生前有交往对象么？” “关于你地身世，你有什么想说的？” ”最近南方八卦有报道您母亲出轨一事，请问您怎样看待呢？“ 小小的杜明泽在人群的包围圈里径直走着，忽而扭过头来，对准镜头，冷冷的：“一派胡言。“ 一声枪响，电影结束。 ☆、41 大结局 电影结束后，周导的微博那边，便转发了一条曾经点评报道过的微博。 周V：一派胡言。//XX八卦：爆料：新电影里杜采撷那些不得不说的隐秘情史！ 直至此时，杜明泽才慢慢回过味来—— 没有蹭热度，也没有流于世俗。 周导，这位拍杜采撷长达十年的人，终于以他的独特方式，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通常说要报仇，是针对某一个人的。可这舆论的洪流来得汹涌，人们都那么看，个人的声音太微弱了，报仇都似乎无处可报。 可，就要就此消沉，任由他们去指责么？ 周导的答案，是他的镜头和电影。 他不用说，他的电影帮他说。 拍摄完这部电影后，周导果然如他所说，退圈了，那些个利害关系，与杜采撷有仇的，垂涎杜采撷美色的，形形色色，也没办法再去编排他。 ——杜明泽呢？ 拍完戏以后，他也没有急着接着接戏了，反正现在赚下的片酬，到了下辈子也用不完。光闲着也不是个事，他就接了个半是娱乐半是工作的综艺类节目。 节目里，有个环节叫做真心话和大冒险，主持人让嘉宾们给列表第一位的人打电话，说“我喜欢你” 杜明泽拨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唐熠略带笑意的声音：“明泽？” 杜明泽也笑了，没什么犹豫，他就说了：“我喜欢你啊。” 唐熠愣了下，问：“大冒险？“ “不，是真心话。“ 舆论哗然，有祝福，也有批评，毕竟，在圈内，再怎么流行卖腐，也没人会把它拿到明面上来讲，更别提是直接公开了。不过，在众多的声音里，顾白的那条转发显得尤为特别。 那是一首原创的歌，叫《少数人》，歌词这样写道—— 我们每个人/都会沦为普通人 也许沦为少数人 让世界倾听我的声音 我们一度害怕表现真实的自己，在商业的国度里，艺人只是一件被包装的商品。 但，永远有少数人，能通过表演，通过歌曲，让世界听到他们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部作品有许多的不完美。由于前期梗做得不够，导致小说的爽点和甜度都不太够，到后期说教内容过重。下一篇我会反省，争取写一本爽文【握拳】 但这的确是我喜欢的故事，这也是我这段时间所思考出的一点价值观，希望你们也喜欢【笑】 愿大家如故事的主人公明泽一样，永远坦荡，永远赤子之心，纵使被一时的凡事困住了身心，也终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最后悄咪咪希望看到这里的亲们预收一下新文，或者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谢谢大家。读者的关注是我写文的重要动力QAQ